Sunday, March 31, 2013

格拉斯哥的回憶

母校『紗芙溪商學研究院』 (University of Strathclyde Graduate Business School)。這個名字比直接音譯『斯特拉夫克萊德』來得雅一點。

格拉斯哥大教堂
格拉斯哥的日子,轉眼二十年,那是讀書、聽音樂、郊遊、看藝術館、滑雪的時光。一部收音機,一部 Discman,一個大而幽暗的房間,渡過一段智性而浪漫的讀書日子。

每天一早從位於 Candleriggs 的宿舍出發,經過 Ingram Street,再沿着 Albion Street,越過 George Street,上 North Portland Street,到 business school 上課。由早上上課上到黄昏,同學來自四方,中國學生不少,但來自希臘的最多,印度政府也派遣官員到來進修,他們上課都是整齊的「中山裝」,正襟巍坐 (據聞此裝束源自日本的學生裝)。冷戰結束,也有北約的士官被「裁員」,保送來念書,讓他可以「轉營」,大千世界,小伙子大開眼界。

同屋是一個數學博士,在牛津、劍橋和愛丁堡大學畢業(當時的反應:不是吧!),聰明、睿智、毅力驚人(他有一日老遠走到市政府圖書館看微膠卷,把整篇 Modigliani and Miller 關於企業融資的經典論文抄寫下來,而却字字工整),而他的數學基礎比學校所有金融學教授,甚至教科書的作者都要高,每晚和他夜談,開啟了我人生不少的部份。

與他晚餐,發覺他每天都要到 Marks & Spencer 買餸, M&S 是「高價」食品,我負担不起每天都吃,因而喜歡到本地的超市買一英镑一包十二條的英國香腸(用料是甚麽不敢想象,但我都生存下來)。博士是一個科學家,在英國石油公司担任數學模型「找尋石油」的工作。閑談間,他説毅然辭掉工作到來修讀金融學目的是想「轉行」,最近 Google 一下,看來他成功了,那位 Dr. Corvi 已經是華威大學金融學院的教授 —— 兼任本科副院長。

格拉斯哥冬天長期下雨,除了躲在房間看書,一有空便與友人北上東遊。去 Inverness,途徑已經冰封了的尼斯湖,沿途白雪連天,那時没有手提電話,壞了車委真叫天不應,跟人生一樣,只有勇往直前。愛丁堡,灰黑的城市,下雨也好,下雪也好,秋冬永遠像是朦朦一片。斯達陵 (Stirling) 的大學,圍繞池塘而建,周末總愛到大學圖書館,看看景色怡人。蘇格蘭雖然美麗,但骨子裡有一份蒼凉肅煞,也許是歷史的原因,也許根本那就是這樣的一塊荒蕪之地。當年很想一讀 Mary Queen of Scots、William Wallace 的事迹,感受勇者之鄕血和淚的歷史,真正涉獵已經是多年後的事了。

雖然日子久遠,那生活的點滴,苦樂參半,智性的種子已經牢牢地植根在我心中,二十年來没有忘記。陪伴我渡過那蘇格蘭冰冷的日子的是這隊「超級電音樂隊」 Electronic,由 New Order 的 Bernard Sumner 和 The Smiths 的 Johnny Marr 組成。

Stay with me
In this foreign land
Just long enough for me
To make you understand
You could be my guiding light
The darkest of them all
You'd be the rise before my fall
And yet we both
Get along fine
Better than most
Some of the time
When I'm with you
I am on fire
You are the fuel
And my desire

這就是格拉斯哥的感覺吧。

Friday, March 29, 2013

To My Son

金融界『音樂神童』介紹一個手錶廣告,他説,這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廣告。神童年少時已經拉奏貝多芬的田園交响曲和奏鳴曲,才華出衆,但還是選擇金融分析師的工作,香港行業之狹小,可見一班。他介紹的,我必然細味。

廣告(其實是一套短片)描述一個年青時後失掉了父親珍而重之留給他的一隻手錶的人,在拍賣行要把這隻手錶買回來的故事,把父親留下來的傳統延續下去。而那隻錶的背面還以法文刻着 To My Son。

這是廣告,當然不忘介紹那隻錶的一切,alright,如果有人吹嘘自己出品的錶怎樣好怎樣高貴,我嗤之以鼻,但那一個瑞士的品牌不同,他們不但高貴,而且矜貴,他們没有高聲叫賣,没有盡顯你的品味,也没有説你猶如皇孫大卿,他們只是説,你永不擁有那隻手錶,只是替你的下一代好好保管它。這種在世管有的意念,我認為是看待金錢物質最好的哲學。

看看錶上的 engraving,明白矜貴的不在乎金錢的價值,把錶帶在手上,把你從身旁追逐名牌的那些暴富之流在精神上分隔開來,心靈上來得清静,再看看時間,下班了,拿起你的 iPhone,帶上耳筒,把早上上班時還未有聽完的馬勒第四在歸途上完成,就這點,已經足够了。


Monday, March 25, 2013

自由的代價


後輩看完 Life of Pi,茫然不知所措。我跟他説,你喜歡怎樣演繹就怎樣演繹,你選擇相信那個故事就相信那個故事,因為你不在場,不知那個故事是真,也不知主角經歷的是不是幻覺。人有自由,但他依舊茫然。

有些人不能給他自由,自由令他惶惶不可以終日。為甚麽?因為他們不想負責任。没有自由所有事情他們都不需負責,可以歸咎命運 —— 那樣最好,連歸咎的對像都不知道是甚麽,甚麽是命運?也可以歸咎他人 —— 如果父母不逼我學琴,令我少做運動,我就不會生成一個矮子,没有女孩子喜歡了(倫常命案的主角的話)。一旦他們有了自由,他們可能驚惶,又可能胡來,但他們無發逃避,亦再没有待罪羔羊 —— 命運也好,他人也好,社會也好。

不懂駕馭自由的人,最可怕,他們不是不做壞事,只是不敢,他們做起壞事來,可能做得最盡,因為縱使自由,仍覺得不關他的事,是他人的過錯,「啊,他們應該怎樣怎樣......」。

而某些滿口基督上帝的人,好似信到十足十,看見世間美麗而自己未見過的事,小見多怪,就驚嘆「上帝的創造真奇妙啊」,但他們相信的,是對自己有「著數」的部分,没有「著數」的全都掃到他們日講夜講的那本聖經的底裡去,日常行事大都跟基督相反,其實是自利掛帥。

「古往今來只有一個基督徒,他已經在十字架上被釘死了,從此福音就變成噩耗。」德國大哲尼采,對建制中的教棍有其洞見。中國人稱之為讀聖賢書,行小人事。給予這種人 —— 視信仰只為自己的胡為提供一點心安理得的弱者 —— 給予這種人自覺的自由,强者認為,無疑害人害己。

杜斯托也夫斯基的《卡拉馬佐夫兄弟》裡,有個『大審判長』(The Grand Inquisitor) 的故事。故事荒謬但震撼,卡氏兄弟的伊凡跟小弟弟阿羅沙講這個故事,話説西班牙塞維爾宗教法庭一個九旬的大審判長見到耶稣回到人間並行神迹,面色一沉,命人把神抓了回來,並向祂講道理。

大審判長説(大意如下):「你回來做甚麽?我們活得好好的。你把天上的權柄交了給我們(教會),就得讓我們做好它。你否定了所謂的三個引誘,以為這樣把自由給人類就是恩典?你錯了!人——尤其是弱者—— 不能擁有自由,自由令他們沉淪。你給他們自由,他們只會爬着回來,要我們把自由收回,只要給他地上的麵包,而不是你帶來的天國虚妄的盼望。

「當那狡猾的靈試探你的時候,你應該把石頭變成麵包,因為人類只跟隨給他們麵包的人。教會用奇迹、奥秘、權威統治人類,不要給他自由,我們會説謊,説是跟随你,但其實我們是跟隨他(撒旦)。自由、真相的苦楚由我們承受,他們會感谢我們,把石頭變成給麵包,但取走了自由。到明天,我一聲令下,那些你給予自由的人就會把你燒死。」

最後基督吻了大審判長乾枯的嘴唇,他把祂釋放了,叫他永遠、永遠、永遠不要回來。

事實是否如此差勁?用你自己的自由去判斷吧。

Saturday, March 23, 2013

『不跩畫了一隻鷄』的 Ann Bai


陰暗的星期天,外面下着細雨,躲在家裡聽音樂,找來了台灣的白安。

白小姐的發音惹來熱烈討論。《是什麽讓我遇見這樣的你》裡,有一句「是甚麽讓我不再懷疑自己」,被聽成「不拽畫一隻鷄」。

聽聽如何。「不再」 (bu-zai),看口形,很容易聽成「不拽」(bu-zhuai) ,「懷疑」 (huai-yi) 讀成「畫一」(hua-yi),「自己」的「自」 (zi) 讀成「一隻」的「隻」 (zhi),「自己」的「己」(ji,第三音),可能拖得稍為長一點,聽上去好像變了「鷄」是第一音。

白小姐的英文,也有「獨到」之處,在《麥田捕手》裡 —— 不錯,聽説白小姐十多歲時就讀了 Salinger 的 Catcher in the Rye 了,印象無疑加了分 ——,I don't even wanna talk,wanna 的 na 讀得太重,talk 又唱的太短,talk 是要把 al 讀的長些的 /tɔːk/ 才好聽,而不是 tuck 的 /tʌk/。

但這些都是 glitches —— 也許可以把那些當成獨特的唱腔,但我不會這樣做 ——,無損欣賞白小姐音樂裡美妙的靈魂,莫扎特的第一交响曲,無論怎樣都比不上他的《安魂曲》吧,請給亞 Ann 多點時間啦。

那簡單而高亢的鋼琴 melody,深沉歷久不散的提琴和弦,一字一句單調地唱着,就是這樣,電音、新潮、有點兒英倫的清新派,是灰茫茫的下午的一種點綴。記不起來是什麽讓我遇見這樣的妳,倒還記得我最愛的是《是什麽讓我遇見這樣的你》。

(不要忘記,在網上聽完,喜歡的話,就去買一隻 CD 或者到 iTune 下載吧。)


摇擺口紅

一向不喜歡松田聖子,她「鷄仔聲」,歌曲太商業,又没有長長的秀髮 ......不過今晚輕鬆一下,聽聽她的『摇擺口紅』(Rock'n Rouge),從來無心理會歌詞,今次要細心聽聽歌詞,很 childish,少女的自白,腼腆含蓄,倒也會心微笑,尤其喜歡副歌。 不要看扁日本人製作音樂的認真,即使在這些快來快去,不出三個月就被下一首冠軍歌取代的 J-pop,無論在編曲、配器(當然是電子化了的)和演繹,比亞洲其他地方的音樂優勝很多。

Pure Pure Lips。心情嘛,很好啊。
嗯,我説「不喜歡接吻」,竟是相反的意思。
Pure Pure Lips,請等等吧,
像花瓣顏色的春天到來,我就會墮入愛河了。

Pure Pure Lips。心情嘛,很好啊。
在班馬線的白間之上。
Pure Pure Lips,請等等吧,
轉交通燈號之前,我就會墮入愛河了。

據聞此曲原本有一個没有夾雜英文字的純日語版本,只是 Sony 認為有些英文字顯得「入時」所以採用了現在我們聽到的版本,可惜找不到原來的日文版。


Friday, March 22, 2013

顏色冷暖




只擁有過一部照相機,是一部膠卷相機。隨着假期可以獨個兒去旅行走訪各地的生捱結束,那部照相機亦陪伴着一箱一箱的幻燈片鳥盡弓藏。數碼時代的來臨對我没有任何感覺,也從未買過一部像樣的數碼相機,只是偶然興起就拿起手上的電話,把目下的情景和顏色紀錄下來,没有特别的目的。

以前攝影很費神,也要安天命,你要影室内鎢絲燈胆的黄光,要用鎢絲燈的菲林,但那種菲林如果拍攝白光燈,照片會變成藍色。拍攝風景是用 ISO 50 的正片(幻燈片),用最細的光圈,陽光之下都得架上脚架,但 50 正片那種顏色的深刻,層次的立體,多麻煩都是值得。

那時攝影講色温,顏色的温度,以開爾文 (Kelvin, K) 來表示,色温太高,例如正午的陽光下 (6,500K),影出來的照片白白死死,要色温低一點,顏色才和暖,照片才有神采、能「説話」。日薄西山,雲霞焕彩,顏色慢慢濃艷,日出東方,紫藍深沉, 續漸淡然清麗,日落日出,一番景致,就是這種顏色的變化,最令我入神。

年輕時拍照,深受前田真三的影响,追求 razor sharp 的風景,層層叠叠的山巒,把三脚架架於山前,等上半天,捕捉僅有的一刻,雖然好,唯斧痕略深,現在只想留下光與影的心情 —— 冷淡、温柔、暖意,猶如戀人生活,喜怒哀樂。同一個地方,一日是灰沉沉的,第二天是霧裡的黄金,第三天華燈初上,嫣紅帶紫,夜幕低垂,「是歸家的時候了」。

感謝我們的眼睛可以看到這個世界是彩色的。

Thursday, March 21, 2013

America - My Country, 'Tis of Thee


最近讀了一個笑話是這樣的,當美國太空總處派人上太空之後,他們發覺原子筆在太空上是寫不到字的,於是太空處的科學家用了十年時間,一百二十億美元,發展了一支可以在無重狀態,倒轉頭,甚至在水底,都能寫的筆。俄羅斯人就用鉛筆。

很好笑吧。

但你有看過 Three Idiots 這套印度電影嗎?那個教授炫耀他手上那支太空筆這樣厲害,Rancho 反問教授,為甚麽不用鉛筆?教授無言以對。及後,Rancho 用他的機械知識,救了教授的初生孫兒,教授跟他説:「Rancho,你問的問題我現在答你,鉛筆的筆芯可以斷的,碎片漂浮在無重狀態中,可以入了人的眼睛,鼻孔甚至儀器。你錯了,你不是甚麽都對的!」最終他把筆送給 Rancho,默認 Rancho 是最出色的學生。

試想想,鉛筆碎片入了儀器之中,在太空中是極其危險的事,鉛筆其實不適合在太空倉中使用的。有時候以為很可笑的事,背後可有深層的意義。

有朋友跟我講,這個世界不是掌握在那些嘲笑者的手中,而是掌握在能够經受得住嘲笑不斷往前走的人手中,我認為很有道理。

用上千萬去重新創造一支自來水筆用於太空,美國是怎樣的地方?當然不可以一言以蔽之。

我只知道,這個製造自來水筆的國家,也製造了飛越冥王星的太空船,容許 Noam Chomsky,這種天天駡政府的人在頂尖的大學任教,讓人民可以帶槍,因為有一天,當他們的政府變成獨裁者,他們要拿着槍推翻這個政府,推翻 the law and order of the US government,在美國不是叛國。這個國家,開放了教育,讓我這個没有能力到美國上課的普通人(金錢上和能力上),能在千里之外,每天上耶鲁大學的課。

在音樂文法上最「完美」的 God Save The Queen,那首最動聽的國歌,到了承傳了大英帝國的人文傳統的美利堅合衆國裡,就變成 America - My Country, 'Tis of Thee。總統就職典禮,依舊高歌此曲。



Tuesday, March 19, 2013

英文文法


久不久就聽見人講英文很容易,講這些話的人,不但自大,也很無知,不少實情連文法也不懂。中國語文没有文法 —— 文法即時態,中文動詞内在没有包含時態,形容時態,要加上副詞,即昨天、今天、明天、已經等詞,認為英文容易的人偏偏最搞不清楚英文在不同時態下動詞的變化,連最基本的文法都搞不清楚,還説英文「容易」?

先舉一例,除了文法時態英文還有 moods(其他歐洲語言都有),例如 『God save the Queen』,God 明明是第三身單數,為甚麽後面的動詞「 save 」不用加上 「s」?因為這是祈使句 (subjunctive mood) 的用法,又例如 『I suggest he go to this hospital』,道理同一,祈使用法亦有很多,不在此盡錄。

又講講其他。Prepositions,前置詞,也是相當不容易的一課,甚麽時候用 on,甚麽時候用 in,又甚麽時候用 at,大有學問。最簡單的日子地方 on a day,in a month,at a place,都有不少人不懂得。

例如,基本上指涉大的地方,例如城市、國家,要用 in,小的地方,例如大厦、酒店、商場就用 at。『She lives in Tokyo.』,但 『she stays at the Four Seasons Hotel.』。但有時又會見到以下句子,

『the great Alexandrian theologian Origen would send letters appealing for support....to faraway Bishop Fabian at Rome』。

Rome —— 羅馬,不是大城市嘛,怎麽要用 at?這一句引自 Eamon Duffy 的 Saints and Sinners,Professor Duffy 是劍橋大學基督教歷史教授,不是訴諸權威,而是 —— 你也不會反對 —— 他的著作出現這樣的錯誤機會極低。為甚麽要用 at Rome,那就要看上文下理了。因為該句所指涉的是「羅馬的教會」,而不是「羅馬城」本身,即 『...to faraway Bishop Fabian at the Church of Rome』。

再深入一點,記得很多年前和朋友討論過究竟是 there is more than one 還是 there are more than one,為此曾經番查具份量的文法書籍,學會了除了 grammatical concord 以外,還有 the principle of notional concord (NC) 和 the principle of proximity concord (PC) 的英文原則。

Grammatical concord (GC) 就是最基本的單雙數的主詞,就跟着相應的動詞 —— 即 『she goes to the restroom』 和 『 they go to the restroom』 的分别。但有的時候,句子不需服從 GC,也可以服從 PC,比如 『No one except his own supporters agree with him.』動詞 agree 是依從最接近的主詞 supporters 的衆數(因此叫 proximity concord),而不是 no one (没有人,即少於一個人),有些情况,文法要服從 NC,『The government have broken all their promises』,the government 有一個衆數的意思 (notion),所以縱使 the government 是一個單數,在作為該個政府 —— 一個特定的政府 (the government) 而言,可以在意義上視為衆數,因為政府包含很多人和機構。

英文是不是很容易?我想不能用很容易去形容以上那些例子吧,但深究下去,非常有趣。看過的文法書不多,但印象最深刻的是劍橋的 The Cambridge Grammar of the English Language

Saturday, March 16, 2013

澳洲室樂團如歌傾訴


本來没有打算欣賞今年的香港藝術節,剛好友人因事無暇出席星期五(十五日)澳洲室樂團 (Australian Chamber Orchestra) 的音樂會把兩張票子讓給我,由於曲目吸引,欣然接受。很久没有踏足大會堂音樂廰了,原來音效不佳,音色很模糊,還有前面一對夫婦也阻礙了不少視綫,有點兒掃興。也許大會堂音樂廰容納不下大型樂團,但用來演奏室樂,又大了些。硬件未盡完美,幸而軟件(樂團)上佳。

海頓四十九『受難』交响曲,不像一貫海頓的快版開頭,第一樂章是慢板,快板放在第二樂章,這樣聽衆馬上無所適從,第二樂章後「拍錯手」了,不過聽音樂旨在聽得舒服開懷,不應太死板,拍錯手没甚麽大不了。一般人覺得海頓的交响曲大多很悦樂,不時氣派隆重,但他有少數作品,較為沉着,四十九為其一,有人以為海頓樂曲娱樂有餘,深度不够,我認為像第四十九那種沉着的瑰麗,可媲美任何一流的交响樂作品(例如「柴五」)。

ACO 的演繹,不知是否模擬古風(有否用 period instruments?),第一樂章低音散不開,低音又太搶,雖然沉溺得恰當,弦樂出來的感覺粗糙,聽起來不甚舒服,整體音色不完渾,也不够圓渾甜美,哀愁之處似乎意猶未盡,反而第二和第四樂章的快版,由較高音的小提琴帶領着,反倒高揚動聽。第三樂章的舞曲,整體不差。

Brett Dean 的電子小提琴協奏曲《電子前奏曲》,很有趣味,音色扭曲得不得了,氣氛緊凑,的確營造了荒凉的氛圍,學術上可以思考,但其音樂的欣賞價值如何,見仁見智。

莫扎特的 D 大調第四小提琴協奏曲 K218,小提琴家及樂團首席 Richard Tognetti 彈得出色,莫扎特的老調仍是那麽迷人,快版含蓄的跳躍,Tognetti 剛厲的弦聲,像小鳥一般鳴叫春天到來,闡述遍地花開的景象。ACO 的如歌的行板,循規蹈矩,但在 Tognetti 弓下,總叫人沉醉在莫扎特那份開朗而典雅的音調之中,難以自拔。第四協奏曲只有三個樂章,第三樂章的舞曲,Andante grazioso -- Allegro manon troppo,優雅的行板和徐徐的快板,那短小的跳動,雅致但充满活力。

德伏扎克的 E 大調弦樂小夜曲 Op. 22,有種我十分喜愛的開陽,第一樂章中板是一幅廣闊的田園景色,那弦樂的弦動,柔美連貫,田野藍天一色,德氏的音樂,如果用顏色去形容是粉色的,沉沉的綠色加點白彩,濃濃的深藍,調稀它,變得蔚藍,就是這種感覺。首樂章中板,不徐不疾的肯定,悠然自得,不自覺地彷彿在田園間散步,煩憂盡忘。第二樂章的舞曲,華爾滋的細味,短小而獨到。跟着的第三樂章,極快板的詼諧曲 (Scherzo: Vivace),蜻蜓點水的節奏,激動的 tremolo 後慢慢緩慢下來,歇息一會,又再發力奔馳,一會又要停下來,欣賞身邊的景色,那快慢相交錯的音樂感和戲劇性真是神來之筆。跟隨而來的小廣板,再次要聽衆静下來,用柔和的樂韻讚美天公造物的美麗,最候小夜曲以活潑的快板終曲。

駕車回家,電台居然在播放 ACO 的巴哈,Tognetti 的琴音再次重現,果真是完美的段落。


Thursday, March 14, 2013

經驗時間

今日討論時計,取笑朋友的手錶貴過一架二手車。他笑説,我是用 iPod 當做錶的。我回答他,不錯,你是用 iPod 看時間,不過你手上的錶仍是一隻貴錶。

《經濟學人》有一篇文章講瑞士的製錶業。一隻瑞士錶平均 685 美元,一隻中國錶兩美元,一樣準確。如果一個火星人來到地球,會感到萬分詫異,瑞士的鐘錶業是怎樣生存的呢?但偏偏他們就可以生存,而且生意年年增長。過去兩年,瑞士手錶出口增長 32% 至 214 億瑞士法郎 (233 億美元)。中國生産的手錶總數達六億隻,但總價值不及瑞士的十分一。

没有人單單買一隻瑞士錶來看時間的,他們被無形的東西吸引着 —— 工藝、美學。

論準確度,不可能比手機顯示的時間更準確(因為不斷跟天文台的時間 sync 着),所以漸漸手錶變成工藝品。一變成工藝品,腕時計的價值就由工具價值邊成自足價值。唯吊詭的是,其自足價值來自時計内機械的工具價值。玄了點吧。人類用智慧把機械建構成可以量度時光的器材,欣賞腕時計,就是欣賞那種機械的能力,一隻腕時計,由基本的時分,到閠年、月相盈虧、萬年曆,複雜的 grand complications,那種不可言喻的美學是透過機械的運動把時光在刻度上呈現。

時計量度時間。時間是甚麽?聖思定 (St. Augustine) 説,如果你不問我甚麽是時間,我知道甚麽是時間,但如果你問我,我就不知了。倘若用實徵論的觀點,時間就是時計量度的東西。法國大文豪普魯斯特的《追憶逝水年華》的字裡行間,人的意識經驗前塵往事的過去,肯定時光的流逝。

在哲學、科學和文學上,都可定義、計量時間。但時間就是捕捉不到,留之不下,眨眼之間,驚覺時光逝去,就已經黄昏了。有一個老廣告,最近才在 youtube 上看到,當中一句,非常精彩,the quiet passing of time, gracefully precise。

我認為時計的指針在刻度上呈現的就是時間。

Sunday, March 10, 2013

聆聽名盤,樂韻悠揚


日本 Green Door 把意大利女小提琴家狄慧彤 (Gioconda de Vito) 一張傳世之作的黑膠唱片 CD 化。碟内收錄音巴哈、莫扎特、孟德爾遜三人的小提琴協奏曲和布拉姆斯的雙提琴協奏曲。這張錄音狄慧彤跟指揮 Kubelik、Sargent 和 Schwarz 合作。

發燒友對此黑膠碟趨之若鶩,在歐洲叫價五百英鎊。Green Door 把它制作成 CD,做福我等不欲「巨額投資黑膠唱片的樂迷,這樣的傑作怎能錯過,馬上買下,趁周末聽過不亦樂乎。

狄慧彤的演奏克己,不愠不火,急徐恰當,很「淡定」,也很淡麗,那種高雅而工整的彈法,控制得宜,有種温暖細膩的感覺,音色既和諧又光彩,和一個和暖的下午是天作之合。個人很愛巴哈的 E 小調協奏曲,那種古雅的韻味,似乎跟狄慧丹異常「合拍」。第二樂章那嘯嘯的琴音,有點孤獨的氣氛,她的弓下,一徐一疾,彷如盡訴哀樂人生,餘韻歷久不衰。

莫扎特的「老調」(G 大調 3 號協奏曲),那份外向的優美,玩世的不恭,一貫似淺實深,狄慧彤也演繹得很得體,很光亮,很跳脱,很嫵媚,短速的引弓,緊凑,長長的一拉,景色頓時壯闊,很是我心目中的莫扎特。

孟德爾遜的傑作 (E 小調協奏曲),那沉樸的浪漫,濃得化不開來,剛巧有坎普理 (Alfredo Campoli) 一個黑膠版本 (Sound Spectrum 把黑膠碟錄落 CD,錄音出奇的晶瀅) 作對比,坎普理氣勢高出一籌,响亮也勝一籌,唯狄慧彤的演繹有種説不出來的沉着,卻仍是典雅而秀麗,動聽得不得了。

布拉姆斯的 A 小調雙提琴協奏曲,人間的傑作,第一樂章有點太激動、太神傷,雖然第二樂章倒是浪漫迷人,甘苦裡有點甜味(大小提琴的甜味融進後面樂團的不和弦),而第三樂章有點民歌的味道,也蠻有意思,整體而言,還是覺得不太適合和暖的下午,但也無法中段停下來,都要把全曲聽完,讓布氏强而有力的完结留在腦海方休。

狄慧彤在高峰時急流勇退(退休是僅五十四歲),不讓人間見白頭,把最美的琴聲留了下來,都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Friday, March 8, 2013

繼續懷舊

一九七九、八零年『星辰錶』的四季廣告,譚­炳文先生做旁白,其冬天的讀白,「時間的步伐將冬天帶到人間....星辰表,掌握萬物的時間規則­,製成一系列舉世知名的石英和機械錶,為 人類建立永恆的時間觀念,日月星辰,時間之矢,萬物所依。」

這是何等美好的聯想,一個時代的廣告,代表着時代的精神,我肯定,那個時候,普遍人的知識水平,没有現在高,可以獲取知識的渠道,没有現在多,但那個時候還是被文人「統治」的世界,就通俗如廣告也可以經常出現這樣一點哲學的氛圍。

不知道當時的創作人心意如何,我喜歡把那個「始」字寫成「矢」,因為在大自然中,日月星辰的運動是時間的呈現,而時間必定向前,時間有如一支箭一樣,引領萬物,萬物件必須跟着而走。「日月星辰,時間之矢,萬物所依」就是這個意思。

主宰時間的只限制我們向前行,那麽,我們就欣然接受,期待、享受無限的未知吧。

可惜還是没有人找到中文版,英文版也不錯,配樂還是 Anders Nelsson 的原曲。Anders Nelsson,有個華名,聶安達。


Wednesday, March 6, 2013

義犬報恩


今日中午走到陽光之中,吸一口温暖而乾燥的空氣,心情頓時舒泰,驀地想起年前寫過的一套卡通『義犬報恩』,馬上要找找主題音樂一聽,找到一首來自 The Harmonia 的鋼琴改編,輕盈、亮麗、隐約而跳動的和弦,那位把歌曲上載的 Takashi Togo 君,還做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動畫,一張一張的笑臉,花草樹木,音樂中撫平故事帶來悲傷,聽罷要把舊文再寫一遍。

『義犬報恩』改編自十九世紀英國作家薇達 (Ouida) 的短篇小說 A Dog of Flanders 。薇達原名 Marie Louise de la Ramee, 在英國以外好像不太有名。

那時我記得没有看過動畫的大結局,因為結局在九月才播出,已經要上學了。『義犬報恩』故事話說少年尼路和爺爺傑漢相依維命。二人住在比利時安特惠普市郊的小村,一天尼路發現一隻被毒打垂死的狗, 遂把牠接回家照料, 又把牠喚作巴特拉。在爺爺的悉心料理下,巴特拉痊癒得很快。尼路和牠成為好友形影不離,而巴特拉更幫手拉車子送牛奶。

尼路愛上富有人家的女兒艾諾,艾諾家人當然反對。尼路熱愛繪畫, 參加安特惠普舉行的繪畫比賽卻落選了。不久,爺爺去世了,尼路生活更加艱苦。無家可歸,原著尼路走到安市的路雲大教堂, 欲一睹魯賓士 (Rubens) 的《基督「上架」》(The Elevation of the Cross),唯身無分文的他無法入場, 最後和巴特拉凍死街上。

動畫的編劇,見原著主人公凍死街頭,未免太過淒慘。在動畫中把結局改成, 那個風雪的晚上,尼路和巴特拉到了大教堂,發現大門開了。尼路進了教堂,終於一嘗心願, 看到大師的傑作.....最後尼路由天使引路乘著爺爺送牛奶的木車子,由巴特拉拉著,在晨光中圍著教堂參天的鐘樓蜿蜒奔向天國.......第二天,人們發現尼路和巴特拉躺在名畫之前安祥死去了。

編劇把結局改了, 讓主教堂的大門開著。大門常開, 不正是基督教會本有的精神嗎?




感謝小朋友君的『自得之場』部落提供故事人物的譯名,讓我得以無需用上大量英文和括號 ^o^。

Tuesday, March 5, 2013

文人相輕

文人相輕,自古皆然。近日國内才女和香港評審主席的「藝評醜聞」在本地知識份子中都炒得火熱。昨天才子陶傑寫文譏諷那位主席一番。在此之前,二人因為一篇介紹才子的短文裡一句英文的文法而「交鋒」。

昨天才子説那位主席 —— 他的文章由於「高深」,「有學術見地」所以「長期在『文人辦報』的一份『知識份子報紙』成為生招牌」 —— 雖然有老共文丑的潜質,但人太崇洋,文章滿是英文,顯示自己學貫中西。這種堆砌學術名詞的習慣,不少學人習以為常,用上幾個「後現代」、「範模轉移」、「知識考古學」 等辭,再以括號加上英文原文:(post- modern) 、(paradigm shift) 、(archaeology of knowledge),馬上令文章光華四射,也令那些充知識份子的人肅然起敬,大表同意。

有些字的字義廣闊,例如 cynical,可以譯為「犬儒」,單就是「犬儒」也有當代的解釋和古代的解釋,古代的即系「關於犬儒學派的」的意思,也可以是「憤世嫉俗」,甚至是「飽經風浪後的憤世嫉俗」(林行止和劉紹銘曾為討論此字寫了長文),這種字需要注解理所當然。如果連常用字都要英文注解,文章根本不可讀,例如「評審主席」昨天的文章講及電影時,説「電影是用來『享受』(enjoy)的....」,連「享受」都要注解,未免離譜。

據我所知,在同一份 「知識份子報」的財經版内,一位基督徒對冲基金經理,也是箇中的高手,只舉例一二,「.... 表現(performance)包含了生理及情緒上(Physical & Mental)的兩種元素」、「.... 先說懸崖跳傘。坦白說,克服內心障礙的方法有很多,而在操作的領域,單是貪婪(greed)、恐懼(fear)及心雄(euphoria)的處理,已很頭 痛 .....」。

有時候晨早讀下這類文章,不失為賞心樂事,英文叫 it really makes my day(一笑)。

Sunday, March 3, 2013

世界童話集


小時候看過一套日本卡通片《世界童話集》,那時第一次看到王爾德 (Oscar Wilde) 《快樂王子》(The Happy Prince) 的故事,覺得結局十分悲慘,後來讀完原著才知電視少了一幕。

那套卡通片有很多故事但大都忘記了,唯有那很動聽的主題曲旋律記得很清楚,久不久那調子就在腦海浮現。一直都很想重温那美妙的歌聲,當然一個幾歲的小孩子不 可能聽得懂日文歌詞,但我還是記得歌裡最後幾個音節: se、ka、yi、se、ka、yi、no、ha、na、shi、mu、ka、shi、mu、ka、shi、no、ha、na、shi。

這幾個音,啊,是可以構成有意思的片語的,即 「世界(せかい)、世界の話(はなし)。昔(むかし)、昔の話」。就慿着這兩句去 Google 一下,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找到《世界童話集》原是 TBS 昭和 51 年播放的『まんが世界昔ばなし』(漫画世界童話)。

雖然 《快樂王子》中,燕子因為帮人未能南飛而凍死,王子的銅像失去了寶石黄金,如同乞丐 ..... 再聽到那首主題曲,有若追憶逝水年華,把童話集中没有的結局延續下去 ...... 但上主叫天使,把城中最珍貴的兩件東西找來,天使把那王子的心,和死去的燕子帶來 .......

 ..... Chirabo ora ora ora be
Porere ora pirapirapo
世界、世界の話。
昔、昔の話。

輕盈妙曼的音樂裡,令我相信,人生縱然悲惨,終能完满。




Saturday, March 2, 2013

死亡點滴



港人在遠方乘坐熱氣球遇難,為他們祈禱,希望逝者安息。那一刻他們面對的是必然的死亡,那種恐懼,難以用筆墨形容。

二〇一 〇年的《星空奇遇記》 (Star Trek) ,故事是説在一個改變了的歷史裡,新入學的卻克 (James Tiberius Kirk)(當時還没有担任『冒險號』的艦長)與冒險號的同僚相遇開始。

順帶一提,很久以前電視上播映的《星空奇遇記》,那首太空船 USS Enterprise 是翻譯成『冒險號』,這個繹名很確當,後來有人把 Enterprise(包括那首美國的航空母艦) 翻譯成『企業號就不敢恭維了。

課堂上卻克更改程式把没有可能得勝的模擬戰争考驗赢了,被指「出貓」,他直言那考驗根本不公平,因為必死無疑。教官冼樸 (Spock) 跟他説,這個模擬考驗的目的不是要你取勝,而是要你經驗恐懼,面對必死的恐懼 (you will experience fear, fear in the face of certain death),作為艦長,你會做些甚麽。

人甫一出生,就是死亡的倒數。人對死亡的恐懼我想是來自生命的基因(貪生怕死是生物的本質)的影响和對死亡突然其來來臨那種不確定,但就我所見的老人家,大都明白死是生存必經的階段,没有甚麽大不了。

不要以為長生就好,『流浪的猶太人』故事傳説,一個刺傷耶稣的猶太人,一説是比拉多的鞋匠,被咒詛不死直到人子再臨。電影 The Seventh Sign (1988) 裡有這樣的一個角色 Cataphilus,那位長生不老的人,活了近兩千年,成為一個神父,他看見末世的凶兆,差點喜極而泣,因為他的死亡將近。

這一個道理,很多人都明白,人必定一死,最重要的是,生存的時候,你會做甚麽。所以請那些還帶着馬騮腦袋的人,不要用天堂地獄來嚇我,我不屬於你們的物種,你們需要的天堂地獄,我樂於建築一個給你們長住。

《星空奇遇記》描述的是一個後資本主義世代,讓我們來欣賞一下那一個新時代智人的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