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November 21, 2013

《殭屍》


自小最愛看恐怖電影,又是陌生感作怪。另一個時空、另一個世界的故事,講死去的人回歸,也講本來屬於那另一個世界的個體和我們交流。但為甚麽講鬼怪、談異界就要是恐怖電影?我想就是因為我們無知 —— 對那些事物没有知識,越是不知之物,感覺越茫然,越恐懼,古人對閃電行雷打風的恐懼為一典型例子。

電影裡那些靈體,有的來復仇,有的毫無原因,故事當然有好有壞。對我來説,看恐怖電影不是尋求觀能的刺激,突然其來的驚嚇對我已經無效,我是去欣賞戲的劇本和體會一些可能性,一個異於我們的世界的可能性,看導演,編劇怎樣發揮,靈界是可以怎樣的呢?那理的規律又是怎樣的呢?

還有一點,恐怖電影要令我驚悸,必定要一個能令我信服要驚的理由,好似日本的《午夜凶鈴》,我就是没有法子驚,無論晚上看,一個人看,怎樣都完全没有感覺的,因為根本找不到驚的理由,一個怨靈為甚麽到處殺人,殺一些跟她完全没有關係的人。她生時一個弱質女流,死後一股怨念就得到這樣一種無窮之能力,還可以濫殺無辜?這根本没有理由。又有些好萊塢的鬼片,又爆炸,物件飛來飛去,嘩鬼式 (poltergeist) 的誇張場面,只是令人莞爾,没有驚惶的份兒。但甚麽是一個好得理由?最簡單,最老掉牙的故事,被害死的人回來尋仇,目標就是害死他的人,代入那個做了虧心之事的主人公裡,才有恐懼之感。

很久没有看香港電影,好多時候是因為我對黑帮和警察没有太大的興趣,而香港的「强項」,就是黑帮片。以前的功夫片現在已經不流行了,科幻的,同人家比太小兒科,創意也不及人家。倒是恐怖片,偶有佳作。很久以前的《幻海奇情》不少故事都甚為巧妙,甚至已經玩到 The Sixth Sense (《鬼眼》)的驚奇,到比較近期的則有《見鬼》。

知道有一套電影叫《殭屍》,急不及待就跑到電影院去看,那急切而期待的心情,真的很久没有出現過了。這套由新導演 Juno 執導的恐怖片,找來八十年代由林正英飾演捉殭屍的天師,《殭屍先生》一系列電影的演員來演出(可惜林先生已經去世),是向《殭屍先生》電影的致敬。《殭屍先生》都算是一種文化,雖然其實那些電影是相當「簡漏」而且胡閙的喜劇,無甚可觀,但總算是中國的特色,跟「來路」的吸血殭屍大不同。

新的一套《殭屍》,英文名字叫 Rigor Mortis,『死而殭』的意思,電影拍攝相當認真,場景是陰森的公共屋邨,大厦外型好像何文田愛民邨,當然是電腦特技來的。劇情非常詭異荒謬,我一路看,驚覺為甚麽可以這樣不合理?我不是説有殭屍不合理(如果要這種合理,就不看殭屍片吧),而是那裡的演員的行為(鮑起靜女士),可以去得那麽盡,可以這樣的違背常理?結局交代得很清楚。你看過 Brazil Jacob's Ladder,你會明白並接受為甚麽情節可以那麽荒謬。就如戲中所説,人生比戲更荒謬。

聽一首關於演戲的作品,一把很熟悉的聲音,每個香港人都記得她妹妹的聲音,但有多少人記得她?

台板人生。


Wednesday, November 13, 2013

兒時情景


小學時候,要乘坐校車上學,在家樓下的唱片舖外等車,每天都聽着舖頭播放的歌曲,厨窗内放了很多黑膠唱片封套,封面很漂亮。望着這些封套,好像到了遥遠的地方旅行,覺得很快樂,是享受陌生感的開始。播放的是甚麽歌當然不知道,調子都完全忘記了,但後來長大了,明白那時唱片店大多是播一些外國的民歌,很清新的曲調。

偶然聽到一首以前從未聽過的老歌,一九七六年二人民歌樂隊 ふきのとう(款冬之藤)的『やさしさとして想い出として』(是温柔是回憶),雖然不同的歌曲,不同的調子,但這些音符激發了腦袋濳藏的記憶,兒時情景如噴泉湧現。在柔和的陽光底下(寫此文時已經是上週五),份外像那個時候,彷彿連唱片封套的味道也嗅到一樣。

這張『風待茶房』專輯的封套上那「老土」咖啡室很親切,令我想起以前太子道雄鷄餐廰、藍天餐廰,吃港式西餐。這種風情在香港再難尋到,所以每次到日本都走去這些老牌咖啡店或者喫茶店流連,喝幾杯手冲的咖啡。

是温柔、是回憶.....

Wednesday, November 6, 2013

黄昏的圓舞曲

見到黄昏不同的顏色,喜歡把它拍下來。

看着母親由一個健康的老人慢慢步入虚弱的階段,吃要吃糊狀的東西,喝水飮湯要加凝固粉,由於吃得少,人續漸消瘦,就更加之虚弱。神智都紊亂了,唯仍可以説點話,長期記憶還在,認得我,見到我還很興奮,反應相當大,要握着我的手,要我吻她。

最近她入了醫院,每天中午到醫院為為她餵食,吃一啖粥都要多麽的功夫和時間,一頓飯就要用去個多小時。把盤上所有東西都吃盡,還喝了半杯我帶給她喝的忌廉梳打 —— 她就是愛喝忌廉梳打 —— 心理覺得欣慰。一向每星期三次探望她,現下要立定决心,一有時間就去探望她,讓她多握着我的手。

以前的中國女性,學識不高,因為没有書讀。她算幸運,婆婆是一個南北行的生意人,非常嚴厲 —— 卻有别於一般當時的女當家,願意把女兒送到學校上課,把母親送到銅鑼灣一間天主教女校讀書。我想,雖然篤信天主,每天都感謝天主,她對聖經是一無所知,對於天堂永生這些低級的盼望亦可有可無,她知道的只是舉頭三尺有神明,人不可作惡的人間至理而已。

像母親這種女人,没有野心,不懂用利益去看待世上一切。有次她跟我説:「我服侍你們三代,」母親入門就要服侍祖父,然後是我父親,到我出世,就服侍我,「希望能够服侍你的孩子。」一生的努力,服侍三個人,這就是她的一切了。Daniel Gottlieb 的《給山姆的信》這樣寫道:「當一個人回首過去,除了愛與感恩,沒有其他,這個人是何等幸福」,雖然不能為我照顧孩子,我希望她此生過得快樂吧。

人到了黄昏,日薄西山,慢慢進入黑夜,這是自然的定律。

剛巧在讀康德的傳記,不僅是哲學的巨人康德,也描述一個垂垂老矣的康德。話説康德晚年日漸消瘦,到一八〇二年的冬天,康德健康更加轉差,每餐之後都感到肚子脹了起來,但令他喜悦的還有一隻小鳥,它每年春天都飛到他的花園裡高歌,倘若它遲來了,康德就説,亞爾卑斯山一定還很冷吧,又期盼好的天氣讓小鳥早點回家。一年,小鳥再不回到康德的身邊,他嘆道,我的小鳥不再回來了。

小鳥總有一日不會回來,正如黄昏一樣,無論多美麗,夜幕定必低垂。有點傷感?其實不用,因為明天太陽又要從另一邊出來了。每每在房間看書,望出窗外,看到黄昏景色,期望人的黄昏也如我看到的景色,期望人的黄昏是一首黄昏的圓舞曲。

百聽不厭。今天來一個四重奏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