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April 30, 2013

智慧的靈修

Gilles Deleuze

又上哲學課。

今次是法國的德勒兹 (Gilles Delueze)。近代的 —— 可以稱為後現代——法國哲學家,寫的東西繁雜嚇人。他們對知識的涉獵既深且廣,但跟德國的大系統哲學(例如康德、黑格爾等人的)不同,法國的思想家大都没有系統的,一來他們並非哲學學者(康德和黑格爾都任教於大學),而可能是一個劇作家、小説家,「哲學家」的身份只是作為一個知識份子的一部份而已,更重要的是因為他們厭惡系統,他們珍重的是跳躍式的思考。英美的分析哲學傳統對這種歐陸的思維,大都不以為然,認為繁瑣並無實義。

德勒兹是當代大哲,著作等身,蓋涵的範疇也不限於哲學,一生寫過的三、四十本書裡,對政治、文學、電影、美學藝術等都有所反思。他的哲學思想曾受前人例如休謨、尼采、史賓諾莎、胡塞爾等影響,當然德勒兹也著述評説過他們的思想。

德氏為人討厭西方傳統非黑即白的二元觀,他多少被胡塞爾現像學觀所影響,認為真理因時而定。而知識的生成也非如一颗樹一般,垂直一層一層的達成 —— 德氏稱為 arboresent approach,而是好像薑一樣的地下根莖 (rhizome) 般周圍生長出來,那裡有地方、有空間,薑就向那裡生長過去 ......

德勒兹於我是從未踏足之地,讀他的著作,困難之處不僅是他那跳躍式的思維,也由於他喜歡創造概念,把固有的詞賜予新的定義,而且在不同的著作中,同一個詞可能基於指涉的事物不同,定義又有所改變,受英美邏輯的覊絆多年,要讀法國哲學,是一項新的挑戰。

書桌上已經有了一本《佛學概論》,一本 Why Evolution is True,腦子忙得不可開交,加上 Delueze,豈非透不過氣來?又不會啊。如來藏、Archaeopteryx lithographica、rhizome,看似雜亂無章毫無關係的文字學識,在神經細胞中觸電奔馳,知識智慧,顏色四方流動,構成一幅 Jackson Pollock 的潑墨,亂中有序,看真點,清澈澄明。

Sunday, April 28, 2013

名旅館的理由(三):山之上的光景


東京的一角,明治大學旁,神田駿河台小高丘上,狹窄的街道,平淡無奇的大學校舍之間,隐伏着一所七十五間房間的酒店。一九五四 (昭和二十九)年一月開業的山之上酒店。

本館、别館,兩座本是舊美軍住宿的地方,裝飾藝術時代的建築。内裡還是那份老舊的式樣,昭和年代的氛圍。米白的牆壁,紅红的地毯,小小的大堂,光亮而典雅的水晶吊燈,電梯的邊都是雲石鋪成的牆,還有一個昂首而立,制服整齊的年輕侍應站着。房門仍舊裝上黄銅的門鎖手柄,房間的裝修是白與木的配襯,凈白的牆壁上,就只有一幅小掛畫,布局簡單惟看到設計人心思的明净。

亞洲强國的物種,看見那份如近天堂的雪白净麗,必然渾身不自在,還會大喊,這酒店真寒酸呀,看看我們賭場大酒店吧,那個在門口的噴水池都大過你呀。

那太好了,因為在山之上,我不會撞到你們。我可以静静地欣賞三島由紀夫留下來的足迹。池波正太郎也曾經在這間房間住過吧。啊,山口瞳有在這書桌上寫作嗎?文豪的身影在腦海掠過,也刻印在酒店的靈魂裡。只有如此雅緻而平静的小酒店,才吸引了一衆詩人墨客。

詢問一下前堂經理,可否上去屋頂樓閣的 601 號『莫扎特』室,看看房内的音響組合和那對古董喇叭(酒店有一百張莫扎特的 CD 可供借聽);又或者今晚就於附有坪庭(日本庭園)的和洋室渡宿一宵,早晨的陽光透過青葱的綠葉射入房間的書桌,婆娑的淡金般的青綠映照在原稿紙的格子之間,坐在窗邊的你把一夜所思,用墨水記在紙上。

酒店離開購物區有一段距離,但到買舊書的神保町只是數步之遥。不論你懂日文與否,到神保町靖國通書店街逛一逛,觸摸一下因時間洗禮而變得殘舊但排得整整齊齊的老書,都得承認,日本人是多麽的愛書。

整條街滿是書店,逐家入去打書釘,最後買了一本舊版太宰治的《人間失格》,行得累了,走上小丘之上到酒店的咖啡室 Hilltop,來一杯咖啡,吃一件瑞士卷(咖啡店有名的輕食),讀讀那位大文豪為甚麽認為人類會失去做人的資格。山之上的光景,彷彿不屬於現世的時光,離開了現世的憂苦,用日本語去形容,系『癒し』,是人的一種慰籍 ,也是「上質的時間」。

容讓「上質的時間」流過心靈,都市中能够於一處地方寧定地思考,人間還未失格。


Saturday, April 27, 2013

五明佳廉 —— 孟德爾遜E小調小提琴協奏曲


四月二十日的港樂音樂會,曲目是李察史特勞斯的《狄爾惡作劇》(Till Eulenspiegel's Merry Prank)、孟德而遜E小調小提琴協奏曲 op. 64 及舒曼D小調第四交響曲。演奏孟氏小提琴協奏曲的日本裔美人小提琴家五明佳廉。她的一襲紅衣,令人想起初出道時的穆達 (Anne-Sophie Mutter),手上有一隻 Strad,能否如穆達一樣成為大師,看她個人的造化了。

孟氏小提琴協奏曲有幾項「突破」。一是第一、二樂章近乎連接。二是其獨奏的華彩樂段,一般是小提琴手自己即興演繹的,而孟氏的是作曲家已經寫好的。三是華彩樂段大都是放在較後位置,而該協奏曲卻把它擺在樂章中央。

作品 64 浪漫迷人,不用多所饒舌。五明小姐的演奏技巧一流,琴聲響亮豐富,演奏氣度不凡,有一種剛勁,只是暖意略少,似要把孟氏的協奏曲如絲綢般的柔滑加上閃爍的珠片,觸摸上去點點冰冷,動聽唯未動人心弦。五明小姐可能尚欠一個卡拉揚。

她的 encore,非常精彩,是巴哈的 Bourree from Partita no. 3。

聽過狄慧彤 (Gioconda de Vito),坎普利 (Alfredo Campoli) 和艾薩史頓 (Issac Stern) 的版本,最愛還是最後者。一九五八年奥曼第 (Eugene Ormandy) 指揮費城樂團 (Philadelphia Orchestra) 的演出,精彩絕倫。史頓的琴聲如泣似訴,温文爾雅,如絲的柔美,收放得宜,輕盈是輕盈,玩樂是玩樂,史頓不愧是一代宗師。

預告:下星期六(五月四日)梵志登的柴可夫斯基第五,非常期待啊!


Monday, April 22, 2013

間斷平衡論

Stephen Jay Gould
一般對進化論的誤解以為生物的進化是均速的,達爾文從没有提出過均速進化,反而他清楚地指出不同物種並不以同一速度演化。雖然並不均速,大多數生物學者都接受一種相對而言漸進的進化過程,稱為 gradualism。但化石的紀錄並不是這樣的。科學家發現,化石中一個物種與另一個物種之間是不連貫的,中間没有過渡的生物把兩個物種串連起來。一種生物好像突變成另一種生物一般。創造論份子馬上拿着不完整的化石來大造文章,説進化論不成立,他們的論據種類繁多兼不可思議,不在此討論了,可以自己 Google 一下 creationism 或者 intelligent design。

有見進化過程好似突變一樣,一九七二年,進化生物學家艾爾得雷奇 (Niles Eldredge) 和古爾德 (Stephen Jay Gould) 提出了『間斷平衡論』(punctuated equilibrium)。間斷平衡的英文原名很清楚,即物種的平衡 (equilibrium) 不時被打斷 (get punctuated) 。

二人的理論 —— 用很簡單、很粗鬆的語言去表述—— 大概如此:生物的演化並不是長期漸進的,而是大部份時間處於一個静止的時期 (stasis) ,在此時期,生物不是完全没有演邊,而是變化的幅度很少,突然這個静止狀態被驟變打斷,生物進入高速演變的時期,之後有返回静止的狀態,周而復始。『間斷平衡論』雖然被受争議,但理論創新,言之成理。

這種間斷的平衡,其實邁耶 (Ernst Mayr) 的物種化推論都有解釋了。為甚麽化石不完整?為甚麽一個物種和它進化後的後代中間没有過渡的生物?一個居住一起的群體 (population),如果數目够多,受外在因素影响而引至大規模的變化是很少的,但如果一部份同類離開了群體,到另一個地方生活,這個細的群體被環境或者其他因素影响進化的機率就高得多了,所以這也解釋了為甚麽有静止期又有驟變期 —— 大的群體處於静止時期,而小數離開了的則高速演變。

事實上個别物種,的確没有過渡形態,但在大的組群中,過渡生物千姿百樣 —— 始祖鳥就是其中之一。創造論者不妨放開懷抱看看自然的奇妙吧。


Friday, April 19, 2013

始祖鳥


達爾文的巨著《物種的起源》(On the Origin of Species) 其實没有提出物種的起源的原因。這個難題是後來邁耶 (Ernst Mayr) 想出來的。邁耶提出一個物種演化成另一個物種,不是整個物種一起演化的,而是有一批生物被隔離了,因為要適應跟其他同類不同的環境,這一批生物的後代漸漸變化,最後演變到不能和原來的同類交配,新的物種從此誕生。物種化的推論是進化論的一個 Eureka moment。

經過了邁耶及一衆遺傳生物學家的研究成果,進化論已經相對完備了。牛津大學教授陶健時 (Richard Dawkins) 在他的經典之作《盲的鐘錶匠》(The Blind Watchmaker) 的前言裡這樣寫道,我們的存在曾經是一個謎題,但達爾文和華禮士解决了這個謎題,唯我們還要給答案加入注脚。

説多一點,達爾文的名字無人不知,他是一個富有的正統研究者,年輕時周遊世界,發現物種變化多端,之後躲在肯特郡的大宅内寫成 《物種的起源》。而華禮士 (Alfred Russel Wallace) 較少人認識。雖然也是自然學家,但他没有家族財富支持其研究,他必須寫作,售賣他從各地搜集得來的生物樣本為生,他跟達爾文差不多同時觀察到物種演化的事實,華禮士寫信給告知達爾文自己的理論的時候,還身在馬拉群島。

現今科學界没有人反對進化論(反對得最激烈的是基督教原教旨主義份子),因為進化論跟其他科學的理論一樣,是一個假設,所依據的是事實(不像基督教的真理,自以為永無謬誤;科學理論第一原則就是可以被推翻 —— falsifiability)。陶健時講過,要推翻進化論很簡單,例如,只要找到恐龍時代的化石裡夾雜着人類的化石,整個進化論就被推翻,因為根據進化論,人類的出現是晚於恐龍的。到目前為止,還没有發現跟進化理論相矛盾的化石。

有人辨駁説,化石有很多的空隙,在整顆生命演化樹的分叉上,由於中間没有過渡物種的化石,無法証明進化論所倡導的一個物種演化到另一個完全不同的物種的理據,譬如由爬蟲類(例如恐龍)演化到鳥類。

但事實並不如此,在達爾文發表《物種的起源》後不久,就有人在德國發現了我們稱為始祖鳥 (Archaeopteryx) 的化石,始祖鳥有鳥類的羽毛等特徵,也有排蟲的特徵,它的發現解釋並引証了鳥類的確進化自爬蟲。我們假設,始祖鳥無法跟真正的鳥類競争,最後這個過渡物種難逃絕種的命運。不但始祖鳥,有不少的空隙,由於不斷找到新的化石,已經填補了。

上圖的始祖鳥樣本,簡直就是一件的藝術品。然而,跟我們人類的藝術品不同,它的生成,並不要一個創造它的藝術家。

Sunday, April 14, 2013

夜説虚無 閒聽電音

虚無的人,把價值完全相對化,那麽你不可以批評我,我也不可以批評你,皆因没有絕對的價值。

有人斷言不能分辨需要和貪婪,其實這些盡是貪婪的人;有人不去分辨美善和醜惡,認為美和醜不是客觀,無從評説,不過如果要他把美主觀地投射去一個很醜的人身上,他們又做不到;有一班人又聲稱生命毫無意義,唯他們從來不先了斷自己的生命,卻喋喋不休大談生命怎樣無意義 (極端的悲觀主義者甚至認為人生毫無意義到連自殺都是没有意義的,那倒有點「後現代」的荒謬滑稽感)。

那些人並不是真的虚無,從來没有人可以徹徹底底地虚無,因為徹底虚無,他自己都無從立足(因為由於一切價值都是相對的,絕對的虚無都不是絕對客觀),那麽,嘴裡説虚無的人,就我所見,都是把不中聽的才歸納去虚無之内,自己喜歡的從來都有絕對客觀的基礎。

但人生的光譜是多麽的遼闊,那些小沙石,一刻就略過了,藐視也只有那一霎那,藐視不得那麽多。我倒頗不耐煩 —— 如果你還要問,這有甚麽意義,那有甚麽意義,你會墮入無窮後退的深渊。我只有跟你説,不要緊,人可以英雄地活着,你把生命自己賜予意義吧。

輕鬆一下,今晚找來了一隊 synth-pop 組合 Retronic Voice,這首 Bessinia 一段優美的 synth 前奏,似乎二十一世紀,歐洲的電音跳舞歌曲又走回意大利電子浪漫主義的老路。


Saturday, April 13, 2013

自由的事實

Jean-Paul Sartre

Ernst Mayr

人是自由的。這句陳述有幾個意思。低層次的是社會政治上的自由,没有人把他們的意志强加於你(這當然只在世界上某些地方適用);高層次的是思想上的自由,人有自由意志,所以人所作所為是自己的决定。

存在主義哲學家沙特 (Jean-Paul Sartre) 説,人必然自由就是人不能不自由這個事實的事實性。這種自由源自一個没有上帝的世界,沙特深明,一個自由人的焦慮、痛苦和絕望。從尼采以來,相信人類明白這種孤獨的自由是可怕的,唯縱然可怕,也必須面對,不然唯有在荒謬中走上自殺一途。

人説不自由,是因為他不敢面對自由。

弱者不敢面對自由,他們不時祈禱,内容藴含著宿命的盼望,潛台詞是「如果人不自由多好」,他們欲有人打點一切,無需讓自己卑微的生命在命運的海洋裡打滾,也不用為自己所做的事負責,人要在自己以外的地方找尋問題的答案和慰籍,建構巍峨的宮闕,得以逃避,但最終他們都是徒然,因為自由就在他身邊,那個幻想出來的宮殿主人,那個他以為可以控制他自己的主人,只是存有於虚妄之中,它抓不著他,而他要它的時候,他也找不到它。他只是一個吸毒者,每天在毒瘾中存活。

踏入二十一世紀,新的人——進化了的智人——覺得自由又如何,挺不錯啊,我們人可以承受,有甚麽問題。智人過著神的生活,以前的人想象出來的神都没有智人現在的質素。接受自由,由於智人有一樣利器 —— 理性,在荒謬的宇宙中,智人得以繼續前行。存在主義雖然内容豐富,卻仍很原始,惟他們的哲學裡面提供了智人未來的圖譜的一個開端,就是「人可以説不」,如果世界真的没有意義,是天地不仁的話,那麽人的意義就在於説不,肯定自由,並在了無意義的世界之中給予意義。意義從何而來?就是人的理性。

我想象,智人漸漸遠離了他們本是同類的人,人心在變,那座由不想自由的他們建造的巍峨宮闕,儼然一度鴻溝把那裡的人和智人隔離了出來,静待自然把二者分開。

德國演化生物學家邁耶 (Ernst Mayr) 提出的物種化,當時是石破天驚的概念 —— 一個簡單但「為甚麽想不到呢?」的概念,物種化 (speciation) 不是由一個物種 (species) 開始的,例如,由爬蟲類演化到鳥類,不是整個物種的爬蟲一齊演化成雀鳥的,而是由同一個物種中一批住在一起的同類,演化學上都是稱為 population,由於受到天然環境屏障所隔離,續漸跟它們本來的物種分開了來生活,那一批同類要適應跟其他同類不同的環境而漸漸演化,最後它們再無法跟原本的同類交配。不能再 interbreeding,它們就變成新的物種。

夜闌人静,聽著舒伯特的第九交響曲『偉人』,思想奔馳到宇宙的深處。人類有這種心力創作出『偉人』這樣的音樂,必然在知性上也能趕上來,認知一個新的未來。

Sunday, April 7, 2013

3 pm 胆味染弦聲、9 pm 忘憂聽風鈴


星期六雨過天晴。下午三時到紅磡工廠大厦「架部」聽真空管收音機,老舊的機箱,Telefunken、Blaupunkt、Nordmende 等德國的名字,玻璃面板,背後的亮燈,全部是德文的刻度,時光隧道裡,盡是父親時代的産品。

那位仁兄把珍藏的 Telefunken Opus 7 開著,電台傳來陣陣提琴之聲,接收居然極清晰,真空管收音機果然胆味盎然,弦樂聲深刻動聽,濃厚而甜潤,六十年前的德國製作,竟仍如此出色,朋友和我都目定口呆。這是他的藏品,不能割愛,但他説還有一部 Blaupunkt —— 藍寶 —— Rivera,Blaupunkt 音色更濃烈艷麗,木箱缺了一點,外觀不盡完美,可以「特價」讓給我,我説我會考慮。雖然發燒,買音響,我從來理性。

晚上九時港樂的 Baroque@9 pm,音樂會九時開始,晚餐後還有時間歎一杯咖啡才到文化中心。主題是 From Bach to The Beatles。十一首全是短曲,可以輕鬆地欣賞。輕鬆不代表鬆散,雖然是夜不是梵志登,港樂由 Julian Wachner 領軍,一樣出色。

一開場,先聲奪人,Toccata and Fugue in D minor,緊張得精神為之一振。跟住燦爛馬上歸於平静,朴星吉彈奏 Shostakovich 的 Prelude and Fugue No. 2 in A minor,很「不够喉」啊,完了嗎?期盼多點音樂的心情連得拍掌都忘記了。Air on the G String,名家演奏的太多,港樂無法不相形見絀,轉折位不够圓渾完美,弦樂也不够亮麗,但非戰之罪。

愛沙尼亞作曲家 Arvo Pärt 的《巴哈的拼貼》(Collage über Bach),這位老人家要樂師施展渾身解數,把弦樂的和諧和不和諧拼凑一起,有時喜悦,有時不安,有時很緊張,有時要鬆弛,一下子無法適應 .......幸而一會就到了「没有了白髮」的王健,久違了的王健,人風采依然,琴一樣迷人,大提琴第五組曲的 Sarabande 舞曲,聽一聽真正的 Bach,洗涤一下拼貼了太多太亂的音符。

指揮 Julian Wachner 也是風琴師,忽然出現在台後的風琴之上,那 G 大調幻想曲,散發一種生命躍動的光芒。躍動過後,Francis Wan 的一支吉他,把 E 小調的布雷舞曲 (Bourrée) 這法國舞曲的旋律,含蓄地送到空氣之中,静静的開始,静静的完結。

由 Francis Wan 伴奏,Jennifer Palor 獻唱 The Beatles 的 Blackbird,將巴哈帶入流行樂的迷宫;接着 David Lang 用鋼琴、敲擊樂、提琴、笛子,在 Wachner 的指揮棒下,將 Blackbird 的三隻「折翼」(Three Broken Wings),以奇妙的節奏加上莫名的 hyperactivity 在聽衆的腦海中繪畫出來。

澳洲鋼琴家、作曲家 Percy Grainger 改編巴哈的清唱劇裡的 Sheep May Safely Graze ,成為樂團演奏的《忘憂的風鈴》 (Blithe Bells),姿彩萬千,高低起伏,充滿戲劇性,曲調優調,配器精彩,聽罷全曲,心靈宛如清澈無垢。最後柴可夫斯基的《樂可可變奏曲》由王健的大提琴聲帶領下,在高潮中結束這場音樂會。

音樂會最難忘的還是《忘憂的風鈴》。Grainger 用鐘片琴模仿那風鈴之聲,首尾呼應,果真樂而忘憂,很想一聽再聽。欣賞英國 BBC 逍遥音樂會 力頓 (Andrew Litton) 指揮 Royal Philharmonic Orchestra 的一個演繹吧。

Tuesday, April 2, 2013

布魯克納奔向天主、普羅哥菲夫重塑古典



早上途經青葵公路因交通意外大塞車(塞車較堵車形容得更「妙」),緩慢而行,路上聽着港台第四台,想起布魯克的節拍,四拍的音節裡是 2+3 (duplet+triplet)(如圖),這個三個音符的 triplet 是不是兩拍的呢?


下午請教神童,果真如此。樂理盲,貽笑大方,請勿見笑。神童補充一句,駕車都掛住思考 Bruckner,小心見到上帝。大吉利是。

有樂評人認為布魯克納的交響曲是「最接近上帝」的!他最後三首交響曲,「史無前例地勾勒出『神的另一種像貌』」(台灣樂評人歐頭的《古典啟示錄》部落),布氏的交響曲長篇大論,嘔心瀝血,要聽得到那份接近上帝的感覺,需要耐性,也要一番努力,先去了解樂章的起承轉合和作曲家的心思。

布氏太深,不講;講一下普氏。

塞車期間,第四台播出了 Celibidache 指揮柏林愛樂(如果没有聽錯)演奏普羅哥菲夫 (Prokofiev) 的第一交響樂『古典』—— the Classical Symphony。多年前一聽鍾情,至今終究為何。

話説原來普氏是想象如果海頓活在二十世紀,交響樂之父會作出怎樣的作品呢?普羅哥菲夫認為海頓會保留他的古典風格,『古典』交響樂就是仿照海頓的風格而創作的,也是普羅哥菲夫一直想寫的樂曲。海頓為我至愛,『古典』重塑古典,怎能不拜倒音符其下。

唯普氏又不完全抄足海頓時代的古典,因而普氏第一應該是「新古典」的作品。短短十五分鐘不到(只有 Celibidache 總要把樂曲拉得長長),輕盈動聽,由第一樂章的隆重緊凑到第三第四妙曼輕歌、鳥語花香,一氣呵成,真是賞心樂事,卻跟作曲家後來的作品大相徑庭。

不聽柴老的長版本,聽阿巴度 (Claudio Abbado) 指揮歐洲室樂團 (Chamber Orchestra of Europe) 的版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