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September 29, 2012

港樂的新時代



港樂(香港管弦樂團)由一隊可以「撇賬」(written off) 的九流樂團,變成能够從容演繹馬勒的《大地之歌》 (Das Lied von der Erde),絕對要歸功於 Edo de Waart。De Waart 功成身退,後繼者是來自荷蘭的 Jaap van Zweden。來港後 van Zweden 給改了一個雅名,梵志登。聽過港樂《大地之歌》之後,現在我會毫不猶豫買票欣賞港樂的演出。

昨天晚上去了,《港樂音樂總監就職暨國慶音樂會》(Welcome, Jaap! A National Day Celebration)。我們要迎接港樂的新時代。


梵志登新上任音樂會的曲目除了 Conrad Tao 的《盤古》和無人不曉的《梁祝協奏曲》外,對我來説,重頭戲是《貝七》。《貝七》是貝多芬很受歡迎的交响曲,演奏過的名樂團恒河沙数,耳熟能詳的曲目最巧功夫。文化中心音樂廰的音效不算好(那是很客氣的評價了),但畢竟現場就是現場,貝多芬的震撼不可在家裡複製。

我個人視卡拉揚 (Herbert von Karajan) 的貝多芬為「金科玉律」,的確卡氏的《貝七》確是最令人難忘(柏林愛樂 1963 年的錄音)。

《貝七》是《田園》之後我最愛的作品。梵志登的《貝七》相當肯「去」,第一樂章的開頭開得很好,吹管樂器清晰明亮,那管樂吹奏的那一刻,忽然有返回多年前聽黑膠唱片的那種傳真感覺,現場的魅力,銷魂蝕骨。第二樂章「挽歌般的稍快板」 (the elegiac Allegretto) ,初段的大提琴比較模糊,可能是音樂廰和我座位的問題。雖然 elegiac,但音樂裡的是田園平静的氛圍,不含丁點傷感,而不消数刻,已經把我這個業餘樂迷帶去了大自然,漸漸忘記了音色的問題了。第三、四樂章幾乎連成 一起,節奏感極强,尤其第四樂章,動力澎拜,一浪一浪的音頻震蕩,要人昏眩,貫徹貝氏劃時代的精神,是酒神的呼唤,要把聽衆「灌醉」才休。梵志登要樂團「盡去」,又要不失去控制力,這不但是梵志登的功力,也顯出港樂相當成熟。雖然我認為他們弦樂未够圓渾(不知怎説,我不懂樂理,但可以説有如寫字收筆或者轉彎時有點未盡完善,墨水有些開叉),但其工整和整體配合,已不可跟十年前可比。

回家後馬上訂了十二月一日的音樂會,布拉姆斯的《德意志安魂曲》(Ein deutsches Requiem),期待期待。


Friday, September 28, 2012

久違了,東京站

東京是一個大家閨秀。一個漂亮的女子,生活在一個世家之中。百年的熏陶, Old Money 久經文明洗禮。東京的高樓大廈個個是窈窕的淑女,争妍鬥麗之餘,處處是世故的品味、美麗而和諧。我到東京無数次,就是同一樣的景色,也樂於一看再看。看真點,其實東京在西方人眼中的「迷失二十年」裡,變化很大,每一次去都有新的地方開幕,新的建築完成,而舊有的一樣保持得歷久常新。那個時候,我覺得所謂「迷失二十年」,迷失的是西方的學者吧。

大前研一先生也有同感,他在《低IQ時代》裡説(大意),我個人最喜歡站在勝鬨橋(位於東京都中央區隅田川下游,是日本唯一一座中間可以打開的橋)的最前面,眺望東京的天際線。這一區每年的景致都不一樣。比起十五年前,東京真的變化太大了。從品川到秋葉原的曼哈頓化,新大楼櫛比鳞次,東京的天際線每一刻都都在變。泡沫經濟破滅以來,每個人都以為日本持續低迷,許多東西喪失了 .... 從大井、品川、滨松町、六本木,一直綿延到新橋、銀座、日本橋、秋葉原的高楼群,都是在經濟泡沫破滅以後落成的。

一個經濟「迷失了十十五年」的國家(到現在超過二十年了),那有這樣的新建築群此起彼落的出現的嘛。最近,歐洲的情况糟透了,美國也怕步日本的「後塵」,對日本的經濟卻有新的思想,西方不單只分析為甚麽日本的經濟停滞不前,還想理解為甚麽經濟停滞不前,日本的社會仍然是那麽稳定。

我到東京定必住在日比谷(除了今年二月那次投宿西新宿一家五十二楼以上的酒店,在那裡「迷失東京」,還第一次在東京城市裡看到富士山),因為我喜歡銀座,從日比谷可以步行往銀座。日比谷旁邊是丸之内金融區。丸之内正好體驗大前老師所描述的這種的變化。跟十年前比較,丸之内真的焕然一新,新大厦不斷的建成。譬如吉田哲郎設計,一九三一年落成的中央郵便局。郵便局位於東京站的丸之内出口,雖然很舊,吉田現代主義的微妙原素在建築物的曲線中含蓄地表露出來。


舊東京中央郵便局

换上現代妝容的中央郵便局和新的 JP Tower。

二〇〇八年,丸之内計劃來個大翻新,東京人一度恐怕要把中央郵便局拆掉,後來政府决定保留舊郵局大厦。新的摩天大厦 JP Tower 就建築在郵便局之上,原本的舊建築物亦給换上現代化的妝容。日本人就是善於折衷融匯。和洋可以。新舊都可以。世故的品味、美麗的和諧正來自這種恰當的融合。

這幾年去東京,由於丸之内的巨大翻新工程,東京火車站那座地標「丸之内大厦」好似「消失」了般。五年前開始,復修工程伸延到這幢紅磗灰頂的古典建築上,裡面的東京站酒店都要一并關門。


今年的十月一日,新的東京站正式開幕了。久違了,東京站。

(待續)

Wednesday, September 26, 2012

天使之城

舒爾曼作品 Case Study House No. 22

洛杉磯完全没有我喜歡的城市的要素,她太巨大,太浮誇,美國西岸的人太物質。有一個朋友對我説,美國是没有歧視的,除了歧視窮人。當然那判斷過度犬儒 (cynical),但也突出了美國人給世人的觀感。而我難以忍受一個城市是不能步行的,洛杉磯就是這樣一個大得不能步行的城市。但偏偏我愛洛杉磯。這是因為我的摯友住在那裡。每一次到洛杉磯,我受到那位朋友的招待,都感受來者如歸的親切。到現在我仍分不開這個城市的東南西北,皆因每天他都會駕車帶我四處瀏覧,他對駕駛樂此不疲,我根本可以懶得不用分辨方向。所以我只知道有 Anaheim、Pasadena、Santa Monica、Hollywood 、Griffith Observatory ...... 但從不知身在何方,那又是旅行的另類經驗。

我也從來不覺得可以用「美麗」來形容洛杉磯的,但舒爾曼令我改觀。舒爾曼 (Julius Shulman), 建築攝影家。他把洛杉磯的建築風采,透過一部連可夫風琴照相機,以相片把天使之城用超然的美學冷冽地凝固起來。以前的攝影家没有数碼相機,在真正用膠卷拍照之前(大幅相機的菲林是很昂貴的),先用寶麗萊的專業即影即有菲林,拍一張試作,舒爾曼也不例外。單是那張試作,已經是一流水準之作了,寶麗萊的專業菲林拍出來的照片,相當細緻,不是一般人常見的家用寶麗萊「朦查查」之流。

第一次看到專業即影即有菲林是看替我拍結婚照的 Raymond Yip 的示範(我堅持用菲林在婚禮上拍照,他於是連試妝都用上菲林相機,帶來他的 Mamiya 加上寶麗萊菲林的盒子),可惜他已經因急病過身。Raymond  拍照時認真得有點驚人,把我們弄到累得不得了,心裡多番説拍够了吧,可能他因為過勞以至急病。真是懷念他。説遠了.....

舒爾曼的作品玻璃屋 Case Study House No. 22,把光與影駕馭得那麽的貼服和諧,但構圖又是多麽的冰冷,這是怎麽一回事?那照片又是怎樣拍攝的呢?舒爾曼説,两支燈,閃光,燈光熄滅後,再曝光五分鐘捕捉城市的燈光。就是那麽的簡單。


Monday, September 24, 2012

童話般的一天

小學時代父親買了一本 Philip‘s World Atlas(世界地圖册)給我,從此我就沉醉在心靈上的世界之旅了,對於歐洲國家的「認識」亦始於看地圖册。同是很久以前,有一首顧家輝作曲,鄭國江作詞,麥潔文主唱的歌曲《萊茵河之戀》,是我小時候心中的歐洲意境。到了高中,有段時間很迷古典音樂,我有很强烈的衝動要到歐洲讀歷史,那當然只是夢想。

萊茵河源自瑞士,經過德國,進入荷蘭,流入北海,主要經過的是耳曼的地方。她的風華,我還没有機會一睹。 《萊茵河之戀》歌曲中表逹的景色心情,我是在瑞士欣賞到的。瑞士我只到過德語和意大利語區,没有西進法語區。由蘇黎世南下,經過威廉泰爾的家鄕,到盧根努 (Lugano),看着城鎮建築慢慢的轉變,你會察覺到,漸漸由很「德國」的整齊、光鮮、簡約,變成一點凌亂,殘舊,山中密密麻麻的石屋,是一種拉丁式的美態,我知道已經進入了意大利語區了。

二〇〇九年到琉森 (Lucerne) 聽音樂會,是梅逹 (Zubin Mehta) 指揮維瓦納愛樂 (Wiener Philharmoniker) 演奏巴托和布拉姆斯的作品。香港人聽古典音樂小心翼翼,不會胡亂拍手,尤其是聽當代作品的(當代音樂都很難分完結與否),大多會等待指揮的「指示」,確定全曲完結才拍手,生怕「拍錯手」的尷尬。在歐洲那是等閒事,倫敦的音樂會就不時有「拍錯手」的事件,大家都不會大驚小怪。事實上,二十世紀初,聽衆在每一個樂章後就會拍手的,後來才約定(發展成) 全曲奏完後才鼓掌。那晚的音樂會,有人又在樂章之間大力鼓掌,氣得已舉起指揮棒的梅逹回頭向聽衆投以怒目,待拍掌之聲停了下來,才重新演奏,太太初次到外地欣賞音樂會, 就有此「奇遇」,算是大開眼界。



琉森仍是德語的地方,井井有條,可是城市給遊客「佔領」了,所以那一天,我和太太遠走到離琉森市三十分鐘車程的維滋拿 (Vitznau)。下榻琉森湖伴隱世的維滋拿百樂酒店(Park Hotel Vitznau),酒店是一座童話般的堡壘,九月進入淡季,湖畔草坪上,只有我們二人,身在其中,遠眺起伏山巒,看着霧氣凝固湖上,隐約聽到波浪之聲,時間彷如停頓,忽然一艘渡輪湖上徐徐經過,氣笛一鳴,回音蕩漾,才知時光仍在流逝,這是我渡過的美麗得如童話世界的一天。

此刻被華爾滋的節奏包圍着「..... 童話式的戀愛雖則天真,美麗動聽」,驚覺人生總要有點夢想。查良鏞先生八十六歲在劍橋完成博士學位,「要到歐洲讀歷史」的心願,我還無用放棄。


Saturday, September 22, 2012

英倫采風

友人移民到英倫,説香港已住不下去,還勸我快點離開,未免言重了。但他並非喜歡英國,决定移民之前,從未踏足英倫,移民是為了孩子讀書,這也無可厚非,但長期住在一個自己不了解,甚至不喜歡的地方,心理壓力倒也不少吧。

今天拿出了信報創辦人林行止先生的《英倫采風》再讀,雖然他留學英倫時為六十年代末,那時的價錢還用 shilling(十進制以前,1 shilling 是 12 便士,計算相當麻煩),簡直進入時光隧道,唯他留英的軼事,我總是甘之如飴,令我回憶自己在英國的時光。

小時候已經對英國形成一種獨特的情感。英國是很陌生的,只有一點點「典型」的印象。中學時偶爾買本 The Economist 來讀(那時的《經濟學人》還是全黑白全字的(没有相片的),用紙比現在的更薄),這種「很多字」的陌生的感覺最令人神往,認為英國應該是「相當有文化」。

對上一次去英國已經是二〇〇八年的事。是蜜月旅行。到英國渡蜜月,連英國人都覺得奇怪。當我跟劍橋 Bed & Breakfast 的老闆説我是來渡蜜月,並特地來劍橋,他以狐疑的眼光望着我。我就是喜歡那「不像渡蜜月」的行程。因為人(或多或少)給商人定限了 (conditioned),渡假就是要陽光海灘,蜜月旅程必須在希臘的白色小岛上,或者是馬爾代夫的 villa。我旅行很想要一點世故的文明,想要一點歷史,也不能一日無書,單就這點歐洲是不二之選。


用 Google Maps 漫遊倫敦。這是 St. James's Street 上的 D. R. Harris 藥房。

那年我們先到倫敦,住在 Park Lane 一家酒店,海德公園是一路之隔。雖然有點距離,但從酒店仍可漫步到聖詹姆士街,波靈頓小巷和勵晶街。到聖詹姆士街逛逛,看看古老的藥房 D. R. Harris 、最老的酒商 Berry Brothers & Rudd、名聞遐邇的 Justerini & Brooks (即 J&B 威士忌的製造商)和我人生買過(訂造)最貴的皮鞋的駱伯 (John Lobb)。説到駱伯,林行止曾寫過一篇文章《倫敦駱伯做鞋記》,成為佳話,講造鞋也能講得那麽精彩,果真第一健筆。當時我想,總有一天要在 John Lobb 完成我對皮鞋的「終極」心願。在駱伯訂鞋,要八、九個月才起貨,心境要像林先生一樣,心願已逹,鞋子幾時做好已没有關係了。

和太太到 D.R. Harris,想在那二百多年歷史的藥房買點以前用過的檸檬洗髮膏(記得小時候母親常用中國製造的「海鷗牌」檸檬洗髮膏,後來洗髮水取代了洗髮膏,後者就消失了),也想給她感受一下英國老店的風味。恰巧有一老紳士買一盒紙巾,店員索價六英鎊,太太覺得匪夷所思,難怪英國人還常用手帕。藥房仍有猪鬃毛的牙擦發售,毛軟了還可以把牙擦拿回店子换毛,有如以前「梁蘇記」



Piccadilly 的 Waterstones 書店

和聖詹姆士街連接的 Piccadilly 上,有一家很「舊款」的 Waterstones  書店,我最愛到那裡「打書釘」,在英國真的每天都離不開到書店嗅嗅油墨的香味。之後穿過波靈頓小巷,就是裁縫「天國」沙維里 (Saville Row) 。沙維里是訂造西服 (bespoke tailoring) 的殿堂。日本人稱西裝為 sebiro(セビロ),漢字「背広」,一説就是 Saville 的譯音,可見沙維里的地位。

多説一點,香港那些「名牌」的甚麽「訂造西服」,是 made-to-order,跟 bespoke 是天壤之别。前者度身後,是把一個標準的尺碼改動一下,就完成了。而後者是度身後,剪出紙樣,選擇衣料,裁縫用紙樣的尺碼縫製出衣服,洋服店最少要你試身两、三次,每一件衣服都是獨一無二的。



Gordon Ramsay 的門口十分低調。

那次既然是蜜月旅行,當然要食一頓好一點的,訂了醫院道的 Gordon Ramsay 午膳。三星餐廰不愁没有生意,訂位要起碼一個月以前,還要給他們信用卡保證,要是你不來都要付賬。乘的士,説要去醫院道,那知那位的士大佬大潑冷水,説 Gordon Ramsay 已經是特許經營 (it has become a franchise),甚麽人都可以 Gordon Ramsay 名字開店,只要你付款,暗示那三星名店都不外是賺錢的據頭。但畢竟醫院道那家是總店,食物服務水準一流,厨房裡還傳出駡人之聲,貫徹「地獄厨神」粗口駡人的形象。個人愛酒香,但酒量九流,一杯即醉,埋單後到 Millbank 的 Tate Gallery。酒精發生作用,在美術館要小睡片刻,才能繼續。

到 Tate,就不能不看 Turner 了 ..........

Thursday, September 20, 2012

追鬼七雄

自小就愛看鬼片,記得有一套《追鬼七雄》,不是甚麽好電影,太多 comic relief,記憶中主題曲十分優美,片中地方山明水秀。《追》片故事描述一富商垂欲將歌女淫辱,樂師丈夫護妻,最終雙雙死於富商手下。惟天意把丈夫化成厲鬼,行屍不倒,追尋仇人,最後一幕,大仇得報,湖心亭上,厲鬼行屍和愛人的屍首一同化為飛灰,多麽凄美。

小時候不知歌曲跟故事的含義。今日在網上,找到那一首主題曲,多年没有聽過的歌,重温電影末段二人的結局,徐緩而動人的歌聲,嗟嘆無奈的歌詞,聽罷,心久久不能平服。

「....... 何時可跟你,人海再偶遇,似是未見日期,難望同連理,似誰被誰遺棄,若真的有緣護庇,明日有會期........」

Tuesday, September 18, 2012

很 Cosy 的感覺


Cosy 是怎樣的感覺?一種很舒服、親切、温暖和放鬆的感覺。言談間也是舒泰的,没有炫耀、挑釁性。甚麽時候有這種感覺?Monocle 雜誌揀選一些很 cosy 的美好物事,有興趣請到 Cosy Town 看看,只需幾分鐘。

我認為聖誕節是很 cosy 的,但都要有特定的時空才可以。一個下了雪的小鎮,一家人躲在家裡,吃一頓晚餐,然後在火爐旁邊,看看書,談談天説説地,喝一杯茶,小朋友到處跑,看看聖誕樹上的燈飾、樹下的禮物,渡過一個舒泰的平安夜晚,慶祝耶稣的誕辰。聖誕一定是 Merry Christmas 而不是 Season's Greetings 才 cosy。因為後者太政治正確,從來政治正確的東西都是没有味道的。

Cosy 這種感覺是很「西方」的産物。

很難想像中國、北韓那些死心眼的人可以生活得很 cosy,但哈偉爾 (Václav Havel) 的捷克,同是共産國家,就很不同了 (哈偉爾還未當總統的時候,捷克是一個共産國家)。説到哈偉爾,此君曾坐監,又是一個「烟鏟」,後來得了肺癌,割去了半個肺,才戒了烟。他活到 75 歲, 帶領捷克邁向民主,退休後繼續寫作,2011 年逝世,真的不枉此生。

能讓一個劇作家當總統的國家,我們可以領略到那裡的人是多少都有點浪漫的詩意。再看古舊的布拉格,一河之上,新舊二城,古樸的風貌,整齊但各有個性的建築。石建的楼房裡,就是一個古式而细小的公寓,住在那裡,冬日開着裝置在牆上的一個充水式暖爐,屋内仍有點寒意,透過满是霧氣的木框窗口,望出去對面的楼房又是多麽的古典高雅,無論你是拿着一本 Kundera 的小説還是村上春樹的散文集在閲讀,桌子上的咖啡散發誘人的香氣,隐隐聽到隔鄰正播着浦契尼的《陋室明娟》(Puccini's La Bohème),這是多麽的 cosy 。

一首我十分鍾愛的作品,Suzanne Ciani 的 Velocity of Love


Monday, September 17, 2012

四季的重構

英國作曲家歷克特 (Max Richter) (Photo: Universal)
義大利作曲家韋華第(Antonio Vivaldi)的《四季》(The Four Seasons),流行得無處不在。由於流行,很少人會好認真聽《四季》的。《四季》協奏曲的段落就變成都市生活的背景音樂了,在商場,甚至超市都不時聽到。我十分喜歡《四季》,不單是韋華第漂亮的曲調,也因為我就是十分喜歡鄉郊四時景色的變化,在音樂中,無論何時我都可以感受那份身處田園中的風寒雨露,白雪草香。

英國作曲家歷克特 (Max Richter) 為 Deutsche Grammophon 「重構」《四季》,很有意思。像四季這種無可超越的經典,妄想要創作一首樂曲能勝過原著,倒不如把原著變奏。「重構」的《四季》,不單止把原譜加長删减, 還要保留韋華第那份巴洛克弦樂的光彩,更要加入歷克特本人的現代戲劇效果。這樣的要求,歷克特似乎做得很恰到好處。

歷克特何許人也?他正是《不赦島》(Shutter Island) 和《普羅米修斯》(Prometheus) 電影原聲音樂的創作人。

《四季》版本数之不盡,個人喜歡傳統的演繹,標奇立異的新派演奏,我會一聽,但通常都不會是我最愛。但「重構」了的四季,我反而最喜愛最「不像」本曲的《夏季》,那背後的大提琴和前面小提琴的變調,真的把韋華第一時躍動繽紛一時又静閒下來的夏天,和歷克特音符裡近乎走音的張力融合起來。

明天又要到唱片店一趟了,這個時候就先在網上聽一聽重構了的夏天吧。

Tuesday, September 4, 2012

廣義相對論(二):水星的軌迹

由於愛恩斯坦在 1905 年發表「狹義相對論」和後來令他獲得諾貝爾奬的「光電效應」 (photoelectric effect) 時,他並非甚麽大學教授,只是一個專利權辦事處的文員。到他在的論文得到廣泛的認識後,瑞士伯恩大學才給他正式的講師教職。所以,坊間有很多關於愛氏的迷思,例如:一個籍籍無名的人,一鳴驚人,成為改寫物理學的英雄。有很多「聰明但籍籍無名、失意、没有學歷」的人,自以為是「愛恩斯坦第二」。他們是不满學術界没有給他們機會,諸如此類,令他們的理論「不能面世」,而他們的學説足以推翻整個科學界。世界上有很多那些「妄想狂」,他們的所謂「理論」,大多過不了一些研究院生程度的批判。大部分那些人只是一些發白日夢的人而已。

事實是,愛恩斯坦没有推翻甚麽以往的科學理論,而當《廣義相對論》寫於 1917 年成時,也不是科學界出現了甚麽巨大的難題,愛恩斯坦也不是像超人般,出來解决大難題。廣義相對論的形成,是一個人對科學哲學和宇宙和諧的美學追求,面世之初仍具争議,只是恰好理論能解决一些十九世紀遺留下來没有解决的難題吧。

廣義相對論,用簡單的説法,「一個極高質量的物體是會把它周圍的時空扭曲的」。光束系行直綫的,如果空間被彎曲了,光就會被彎曲,好似「因為地球不是一幅平面的地圖,而是一個球體,所以東京到倫敦最短的距離不是地圖上的直綫,而是一個曲綫的面,飛過俄羅斯、北極和北歐的航綫」一般。在 1917年那是石破天驚的立論。

最先引証廣義相對論的是一個十九世紀帶落來的問題。那時觀測天王星 (Uranus) 軌道的科學家發現,天王性的位置跟和克卜勒 (Kepler) 的軌迹定理預測的位置開始出現誤差,所以認為有另一顆未知的行星的引力影响了天王星的軌道。1845 年,新行星終於被發現,命名為海王星 (Neptune) 。同樣,稍後人們發現水星的軌迹也跟預計的不同,他們又想重施故技,假設火神星(Vulcan) 的存在,當然天文學家找不到火神星,之後那謎團就此不了了之。


Precession of Mercury
Courtesy: Brown University, Rhode Island, US.

直到愛恩斯坦發表《廣義相對論》,用相對論的方法把太陽的質量計算水星新的軌迹,發現新的計算符合觀測到的水星軌迹。由於太陽的質量大,而水星是離太陽最近的行星,所以它受太陽質量的影响也最大,古典物理的克卜勒定理推測出來的軌迹 (orbit 1) 會因为太陽的引力而改變,因而産生差異(其近日點 (perihelion) 上圖的 p1、p2、p3 等亦因此每年不同)。廣義相對論被在 precession of Mercury 中首次証實。


Courtesy: Wikipedia
多年後,《星空奇遇記》 (Star Trek) 才把 Vulcan 這個名字變成家傳户曉,Vulcan 即冼樸 (Spock) 的家鄕。

(全文完)

Monday, September 3, 2012

廣義相對論(一)

劉德華在電影《天地雄心》裡飾演傳送技術專家靳鐵生博士 
先説一點題外話。

電影《天地雄心》裡,Clarence(呂米高飾)跟靳鐵生(劉德華飾)説:「我末期癌症,他一天就把我醫好,為甚麽你 不相信他(他是指 Connor,一個行神迹的西方人)?」靳鐵生没有回答。Clarence 給帶走後,他獨個兒沉思,心裡想:「為甚麽我不能接受一些科學以外的事情呢?是因為我太聰明還是我無知呢?」1997 年的《天地雄心》是少数香港的「真」科幻電影(不是打着科幻旗號的喜劇,也没有香港電影「最棒」的黑社會元素),儘管電影的編劇和劇情的鋪排都乏善足陳, 我對《天》片印象特别深刻。

電影裡的傳送技術專家靳鐵生博士是很聰明的人,被稱呼為「活百科全書」(但戲中没有突出角色的這種質素,實為浪費)。順帶一提, 「靳鐵生」這個角色靈感來至盧永仁博士。盧永仁,劍橋畢業, 攻讀藥理學及遺傳工程,曾經在 McKinsey 工作。《天地雄心》期間,他是香港電訊 IMS 的 董事總經理,發展互動電視,後來怎樣,大家可以翻查 Wikipedia 啦。

回説靳鐵生問自己是太聰明還是無知,我認為科學家是預設了自己是無知的,不然就不會探求新的知識,畢竟現代科學只又数百年的歷史,應該是剛剛起步的學問,還有很多事未知。

而「不能接受一些科學以外的事情」在科學法度下應是「不能接受用不科學的方法去斷定一個假設為真」,科學家絕對可以接受最荒誕的事實。荒誕如量子物理學 (quantum physics) 都以。物理學泰斗費恩曼 (Richard Feynman) 説,根本没有人懂得量子物理學!量子物理怎樣「荒誕」,容後再談。

由牛頓的古典世界過渡到量子世界之前,我們繼續看愛恩斯坦的世界。愛氏對於量子物理的貢獻很大,但他本人對這個學科不以為然,因為於科學界共識的量子理論有太多不確定性(其結論多為機率統計 (probabilistic statistics)),愛氏不認為宇宙的構成應該如此,所以他有一名言: God does not play dice,就是不認為「只能给予一組或然率」的量子物理學正確 。

由愛恩斯坦的時代開始,物理學就慢慢脱離了我們以為的「常理」了。例如上文講狹義相對論展述在接近光速 的情况下,古典物理認為不變的時空物質其實會變的,就是一個實例。

如果狹義相對論是相對於牛頓的運動定理 (Newton's laws of motion) 而言,那麽,廣義相對論 (General Theory of Relativity) 就是對應於牛頓的萬有引力 (law of gravity) 而言的了。

廣義相對論講的是,一個極高質量的物體是會把它周圍的時空扭曲的。這是甚麽意思?




用 一個可以理解的例子。直綫是两點最近的距離,比如在一幅地圖上由東京飛到倫敦,最快就是畫一條直綫(上圖紅綫)。但你乘飛機,飛機不會用你地圖上的那條航綫的。為甚麽?因為地球不是一幅平面的地圖,而是一個球體,所以東京到倫敦最短的距離不是地圖上的直綫,而是一個曲綫的面,飛過俄羅斯、北極和北歐的航綫(藍綫)。

(待續)




Sunday, September 2, 2012

狹義相對論



自小以來,我就不時聽到有身邊的人説:一切事物都是相對。那是甚麽意思?比如説:「這篇文章是相對的」,那是甚麽意思?他們也許都不知道,只是人云亦云:一切事物都是相對的。

而一般人對愛恩斯坦 (Albert Einstein) 的「相對論」(The Theory of Relativity) 都一無所知。那麽相對論是講甚麽的呢?肯定不是講「一切都是相對的」。先看狹義相對論 (Special Theory of Relativity)。

愛恩斯坦出場之前,主角是牛頓 (Issac Newton)。牛頓應該没有人不認識,你不認識他的物理學定理,也定當聽過他被跌下來的蘋果打個正着,發現萬有引力的「故事」。牛頓的物理觀「統治」我們世界的一切,直到二十世紀。在二十世紀以前,人們以為整個物理世界就是牛頓描述的模樣,以為他們已經發現了萬物的至理 (The Theory of Everything)。牛頓描述的是一個機械的世界,你處於某一點,理論上就可以透過物理學的方程式,預測另一點發生的事,牛頓的宇宙觀是命定 (deterministic) 的。

但到了十九世紀後期,物理學家發現有一些實驗結果不符合牛頓以來古典物理學描述的物理世界定律的預測,其中一個實驗就是 Michelson-Morley experiment (有興趣可以 Wiki 一下)。那個時候,令科學家大感不解的是,無論甚麽時候 -- 即無論你是静止還是在移動,光的速度都是不變的,古典物理學不是這樣理解相對速度的。在古典物理學裡,你駕駛汽車時,會發現旁邊跟你同一方向的的火車移動得慢了。但如果你旁邊的是光,光速是不變的,無論你以多高的速度移動,你量度出來的光速都是(大約) 3 x 10^8 m/s(即每秒行三億米)。對於實驗結果的差異,有些人認為是儀器出錯,另一些歸咎其他原因,到了二十世紀,愛恩斯坦覺得,啊!不,可能真的是定理本身出問題。

時間和空間是問題的所在。

愛恩斯坦展述了他的狹義相對論。古典物理的時空物質 (time, space and mass),在一些情况下是會變的,例如,在速度高到接近光速時,時間行慢了,長度變短了,物質變重了等等。洛倫滋變换 (Lorentz Transformation) ,是荷蘭物理學家 Hendrik Lorentz 用数學表述了這種狹義相對論中的奇妙變化。這種變化就是相對效應 (relativistic effect)。狹義相對論説明了光速是不變的,無論你以多高的速度移動,因為你的時間慢了,你量度出來的光速都是 3 x 10^8 m/s,變的是時間、空間和物質。相對論又解釋了為甚麽光速無可超越。

牛頓的物理定律有没有錯?答案是没有。愛恩斯坦没有推翻牛頓的定律,牛頓的定理是一個大的定理的一部份,愛恩斯坦只是加入了一個相對效應的因素而已。掌管我們宏觀的世界的,我們看到、生活的世界,仍是牛頓的古典定理,因為在我們的世界,愛恩斯坦所講的相對效應,是細到近乎零的。


附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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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麽是 relativistic effect? 我舉一個例子,相對論説没有東西可以行得快過光速,其實是甚麽意思?

牛頓的 Laws of Motion 的第二定理 F=Ma (F = force, M = mass, and a = acceleration) 説,你要令到一個有質量的東西 (a massive object) 移動,就需要外來的力量 force (F),令那物件加速 (accelerate)。當一件物件是静止時,其質量 (mass) 是不變的,就稱為 rest mass (M_o),而當物件在加速時,它的質量就叫 inertial mass (M_i)。 狹義相對論説,當那物件用越來越高的速度 (velocity) 行走,期質量 inertial mass 會跟 rest mass 有所不同,所以:

M_i = (M_o) x γ

加入的 γ (gamma) 就是 relativistic effect 的 Lorentz factor 了。而 γ 是



v = 物件行走的速度,c = 光速。

當物件行走的速度是很慢的時候(就是我們的超音速飛機、高速太空船等,相對於光速,仍然是很慢),(v^2/c^2) 仍然接近零,γ 很接近 1。因此 relativistic effect 並唔明顯,M_i ~ M_o,rest mass 大體上和 inertial mass 相同。

但當物件接近光速的時候,(v^2/c^2) 就很接近 1 了,因此 γ 就接近無限大,其加速時的質量(inertial mass, M_i) 亦由於 (M_o) x γ = (M_o) x ∞,而變成趨於無限大 (M_i --> ∞) 。

代入 F = Ma 裡面,M--> ∞。當質量是無限大的時候,無論你用多少的力 (F) 都不能令物件加速 (a) 了,所以當一件物件加速到近光速的時候,要把它推至光速是没有可能的,因為那需要無限大的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