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April 25, 2012

擁抱極古極今極未來(四)

從台灣買了一堆書回來,慢慢細讀之餘,是時候繼續寫我的「擁抱未來」。

未來的有一個兩難。你想未來是怎麼樣的呢?一個命定的,還是一個非命定的呢? Deterministic 或者 indeterministic?

一個命定的世界,所有未發生的事件都是可以預測的,你今天想食甚麼,明天遇到甚麼意外,後天你的親人去世,這一切一切,都可以預測,規律控制著人的一舉一動,一個命定的世界,人是沒有真正的自由的,我們的「自由」只是我們無知的虛像。

但一個隨意非命定的世界,一切都不可預測又如何?一個雜亂無章的世界,今天有地心吸力,明天你可能飛上天空,因為已經沒有地心吸力了。再想一想,一個毫無章法的世界,可以是這樣的,坐在你旁邊的親人,最愛你的人,突然可以發狂把你殺掉,因為一切事都隨時可以發生不需要依據指令事情發生背後的規律,毫無預測的可能。這樣的自由,有點恐怖吧。

命定與否,是哲學裡其中一個千古難題,至今沒有人能解決。對於未來,我們可以用一個甚麼的態度?

我認為,宇宙要存在,有星雲、銀河系等系統的形成,又容讓我們智人 (homo sapiens) 的出現,就起碼要一定程度的命定,即背後有一組法理支持管理著這個宇宙,最低限度在宏觀的世界中,即我們的所見所看到、我們能認知的世界是如此,牛頓 (Issac Newton) 的物理世界是命定的,而牛頓的古典物理定理,還是放諸四海皆準。

惟微觀世界自成一家,粒子的行徑,難以測定,古典物理在那微小的世界中不能成立。物理學家海深堡 (Werner Heisenberg) 的測不凖原則 (the principle of uncertainty) 說我們不可以同時測定一顆粒子的位置和所行的方向。微觀世界裡粒子的去向,在測定之前,是一組機會率的分佈 (probability distribution),那粒子「有相當的機會是會這樣行的」。這是量子的世界。

但你會問,量子世界跟古典物理的世界是不可分割的,那量子物理和古典物理的分界在那裡?奧地利的舒羅丁格 (Erwin Schrödinger) 描述了一個「想像的實驗」,後世稱為「舒羅丁格的貓兒」(Schrödinger's Cat) (Schrödinger 一譯薛定鍔,但用舒羅丁格,讀起來比較抑揚頓挫)。實驗是盒子裡放著一隻貓兒、放射性原素及毒藥瓶,如果原素衰變瓶子就會放出毒藥,而放射原素的衰變機率是50%,在我們未打開盒子(即測定)之前,我們不知原素會否衰變,那麼盒子內的貓兒同時既生且死,一隻貓有50%生50%是死,在古典世界內這不可思議。在微觀世界裡,粒子被測定之前的狀態是一組機率分佈,也許在那裡我們找到一定的「自由」。至於自由和命定的分界在那裏?我不知道,只能推斷,日後詳談。

這是物理上哥本哈根詮釋 (Copenhagen Intrepretation),那並不是真理,而是物理界廣泛接受對量子世界的一種觀點。如果哥本哈根詮釋為真,世界將會更加複雜,因為人的測定,可以實現一種可能 (to realise a possibility),即你把盒子打開了,發覺貓兒仍生存,人就有改變未來的力量....這個不易說,不說了。

在古典和量子之間,我們生活在一個既命定又有自由的宇宙,這是一個非常理想的世界。至於是否如此,留待日後科學發展來定奪吧,對此我是樂觀的。

還有一點,大哲康德 (Immanuel Kant) 認為我們可以這樣理解這個世界,因為這個世界是可以被這樣理解的,即世界上的現象 (phenomenon) 可以用理性理解。我們有知識上不能理解的部分,即現象背後的「東西」,康德以物自身 (thing-in-itself 或者是 noumenon 相對於 phenomenon) 來蓋涵,理性的極限,就在於此。

假設宇宙命定屬於世界現象背後的東西,我們的感官理性可以嘗試理解 (make sense of) 宇宙的規律和建構,這規律和建構是背後一些不能明白東西的重現 (representations of unknown somethings),我們永不能理解表徵後的真象。

如果知識限制了我們所能知的,對我們有甚麼關係?答案是沒有的。我是無知(無法得知的事實性),但我關心的是興奮地面對未來,用我能知的自由,能感受的自由,盡我所能對每一件事都作出最深思熟慮的選擇,因為每一個選擇,都令事實既成,變成過去,變成 a fact of life,變成真實,永不磨滅,因而命定不命定行事都必須謹慎。一個既命定又有自由的宇宙,在知識的限制裡,則成為我個人人生的尺度,先驗於經驗事實。

越寫越多了,停一停,來聽巴哈的《G弦上的詠嘆調》(J.S. Bach's Air on the G String),聆聽未來的呼喚。

(待續)

Wednesday, April 18, 2012

精神的貴族

班雅明 (Walter Benjamin) 被譽為二十世紀最後的精神貴族,最偉大的文學心靈

駕車時收聽香港電台一台的《一分鐘閱讀》,十分精彩,李怡先生簡單地講論一下班雅明最後期的一本作品《柏林童年》。評論家稱班雅明 (Walter Benjamin) 做「二十世紀最後的精神貴族,最偉大的文學心靈」,也許「在於他的思考與文字實在難以歸類,既獨特且神祕:他博學多聞,但不能稱之為學者;他關心文本與詮釋,但不能稱之為語文學家;他熱衷神學,但又不能稱之為神學家;他寫了不少書評,卻不能稱之為文學評論家;他什麼都是,卻什麼也不止是那樣。」就是因為班雅明「難以歸類」,所以我對他沒有稱謂。

班雅明不要做世俗所認為的「有用的人」。「做一個有用的人,於我似乎永遠是一件醜陋不堪的事。」他渴望穿越名家的虛銜,當一個如他筆下「漫遊者」,「在支離破碎的微賤現實之中,捕捉歷史的面目」。 

當時我想,我倒像 Walter Benjamin 啊。一刻的理智令我笑了出來,我再自大都不可以這樣想吧。如果用「像」來聯繫 Walter Benjamin 是不折不扣的 hubris,倒是我說自己是他的「仰望者」,一個在城市街道上步行找尋城市的本質又經驗城市裡面的一切,成為一個 flâneur,猶如班雅明所說,在街上漫步,一個劫匪忽然跳出來令你一刻驚奇,這樣就貼切而稱心。

班雅明於 1940 年自殺身亡,《柏林童年》由 1932 年動筆,到 1938 年定稿,接近他人生的盡頭,許多人因此認為這本書是他自己人生的回顧。日本大文豪川端康成曾經說,自殺是天才唯一的歸宿(川端老師本人當然貫始終,以瓦斯氣自殺死亡),所以我們不應對班雅明的自殺感到奇怪,反而要當成是一種釋懷。這種天才對人生解讀的悲觀,吊詭地令那些文字貴氣得不可高攀卻又充滿挑逗。我看到的唯一的樂觀和感到欣慰的,是我只是一個愛上文字的平凡人,不要期望我有那份天才的勇氣。

李怡先生又說,《柏林童年》「純以散文寫就,好讀易讀,卻處處耐人尋味。識貨的人看出精彩之處,從濃濃的童年鄉愁之中,撥尋出班雅明的文學實踐之道;初入門的人也看到熱鬧,1900年前後柏林老西區商店 街的人物、色彩、氣味、聲音、光線,歷歷如縷,宛如就在眼前。 

週末過台灣渡假,要到誠品買來一讀。

Monday, April 16, 2012

擁抱極古極今極未來(三)

舊的照片,久不久拿出來回味一下就可以了

我想以「..... 那時代的精神,你不喜歡,不要緊,但都得接受.....」來解釋一下「擁抱」。

擁抱是 embrace 或者 to embrace。你不會隨便擁抱吧?我想你會擁抱你的愛人。擁抱所愛,擁抱你人生的時光。Embrace 這個字也可以解釋作接受,而且是正面的,熱誠的。To embrace 可以是勇於接受人生的悲歡離合、失敗成功。

現在其實是不斷前進的,管他過往的風光,歷史已經給我下了定論。我們可以不時回頭看一看,就像我喜歡久不久拿我以往獨身時旅行拍過的照片回味一下。但當下、現在做些甚麼好?

希臘哲學家 Epicurus 認為 happiness 為人生所求。怎樣達至快樂?名成利就,榮華富貴好,但不及遠離痛苦,也不及世俗地追求喜悅,片刻的友情、愛情、美食,在花園中談天說地,期盼將來。在我來說,不妨多點音樂。


當下既然只是瞬間,我也不便多言了,讓我們冷靜地凝視當下,細意聆聽 Kevin Kern 的 The Enchanted Garden,想一想,當下如 Epicurus 般,在魔幻般的花園裡同友人享受吉光片羽的快樂人生,真的感動得想哭了。









(待續)

Sunday, April 15, 2012

擁抱極古極今極未來(二)

在 youtube 上觀看以前的音樂短片,已成為我的習慣。兒時喜歡的音樂和戲劇、從未想像過能夠看到的節目, 居然有有心人不辭勞苦一一上載。沒有當代的科技,不可能再欣賞從前,新時代一定不如舊的?當年古騰堡的印刷術就是新技術,令大多數人可以讀書,是新勝從前石破天驚的好例子。

小時候把一隻黑膠唱片放再唱盤上,後來把 CD 放進唱機內,然後坐下來聽音樂,那不單是聽音樂的步驟,而是對重播音樂的一個祭禮 (a ritual of playing music),現在的音樂已經到了 Lossless 的時代,Lossless 的音色已經追到了 CD,但現在距離 CD 被淘汰得日子仍遠,我期待那一刻的來臨,新的制式比舊的更好。

有很多人懷疑科技
,只看到科技的壞處。我只懷疑人的壞處,卻利用科技的好處。我除了幾樣主要的科技成果外,其他我全不需要。我不玩遊戲,也沒有在網絡上「社交」,更不需要在車上上網,所以我儘管沉迷(我對知識的渴求到了浮士德的地步,只是沒有魔鬼願意買我的靈魂而已(一笑)),卻沒有病態。

好了,到這裡,又說點技術上的東西先。

我想解釋「極」字在這裡的意義。首先「極古」「
極今」「極未來」的意思,是最古老,最現在,最未來的意思,我肯定的是人類文明的整個進程,從最古老的人類活動,知識、社會、城邦的建立發展到了今時今日,仍舊沒有止息,我們面對未來,即使荊棘滿途,仍肯定能步向未來,有一些人能把文明的軌跡延續,直到地球終結的日子。我擁抱的就是那文明由開始到終結,不分時代,不分國家。

除了歷史之外,
現在和未來都是心靈的旅程,因為現在是不斷的延續的感覺,將來是未知的景色,我沒有辦法好像讀歷史般去解讀它們。人有理智,但在心靈的追尋上,人需要去得「盡」,要熱誠 (passionate),投入 (committed),不要計算,只要盡意欣賞,努力追尋,這是「極」的另一個意思。

但凡事去的太盡,緣份勢必要盡,
有時未如人意,就要收手,要放下,太盡過了極限,就是病態。盡意而行,知所進退,概含了「極」的意思。
Albert Blakelock 的 Moonlight Landscape

二十多年前,買了數張鋼琴家 Andre Gagnon 的 CD,他靜態的鋼琴,當年的我想,很好聽,僅此而已。今日再聽他的彈奏,時光流逝,自己對 Andre Gagnon 的音樂已經不止好聽與否,經歷了多了,人生的練歷豐富了,對安詳的琴聲是很想走進音樂裡,腦海浮現的是一點油畫般冷清的景色,明亮的月夜,映照田野湖水之上,獨個兒沉溺在美的光與暗之中,一份孤獨的沉美。 那不同的意境,證實歷史真實地在我的心靈上加工了。

拉闊二十多年的時光,今日我聽韓國的 Yirumi,年輕的活力,當今新生代鋼琴的一種象徵,你說他膚淺,可以,你說他商業,的確是,你不聽他的音樂,繼續聽蕭邦,適隨尊便,惟那時代的精神,你不喜歡,不要緊,但都得接受,這個世界已經不是你的了,始終有一日,是那新時代的精神,承繼了世界的一切。For better or for worse,這也許就是未來了。

來欣賞一下 Andre Gagnon 的 Nelligan 和 Yirumi 的 River Flows in You



(待續)

Friday, April 13, 2012

擁抱極古極今極未來(一)

擁抱極古極今極未來。

我想談一下歷史在人生裡很重要,也說說當代科技帶來的好處,當然不能少了對未來的期盼,並以音樂的旅程來串連過去未來。

過去、現在、將來是怎麼的一回事,我可以怎麼擁抱它們?為甚麼要擁抱它們?又為甚麼加上一個「極」字?心裡有了意念,在立論上通達無誤(至少把謬誤減至最低)要點時間思考,轉化成文字也要選擇適合的辭彙,所以這會是一篇長文,如《信仰的本質》一樣,要分開幾天登出。

感性的部份之前要先把技術層面的東西釐清解釋一下。

過去、現在、將來這三個「狀態」中,只有過去是真實的,哲學家李天命先生的「事件實在論 」(event realism) 就是論說,過去發生了的事,是真實的,你不能讓它沒有發生,你打破了一個花瓶,可能把它修補到原先的一樣,但「你曾經打破那花瓶」那件事你是不能令它消失,不能修補的,天主也不能令發生了的事消失的。好了,為甚麼我們有「往事如煙」的感覺,好像往事虛幻的呢?只是因為我們自身主觀記憶的問題,那件你做過的事是很清晰的,它是存在的。

「現在」是時光流逝的一條分割線,沒有「霸佔」歷史空間的,所以嚴格來說,現在是不存在的,因為現在就是一刻之前和一刻之後的瞬間,一刻之前,那時過去,一刻之後,那時未來,「現在」無處容身。但我們覺得「現在」多麼的真實,我們就是每一刻都經歷現在,我「現在」不就是在電腦面前打字嗎?現在實情是我們對一刻之前的過去的殘象和一刻之後的未來的把握的感覺。一刻之前的過去,歷歷在目,一刻之後的未來,我們可以幾近肯定其發生,這樣就產生了感官上的「現在」(perceived present)。一個沒有存在的狀態,技術上我們不能說它真實。

未來是未曾實現的,這很簡單,未來亦未真實。說多一點,即使你信命定論 (determinism),亦無損未來並未真實,因為一切能被預知發生,不等於事件已經發生了,還未發生的事,就是未真實。

說了這麼多,過去是真的意義何在?事件實在意義何在?意義在於肯定人一生的歷史是真的,有宗教人士認為人兩手空空的來到這個世界,也兩手空空的離開,一丁點兒也帶不走,人生是虛空的,那些人不對,無論那個人是多麼的平庸,他的一生多麼的平凡 (uneventful),他最低限度必定有自己的歷史,他死時並不是空空如也,相反事滿載事件 (full of events) 接踵而來的成功、失敗連貫他個人的故事,在歷史的羊皮上寫下一個真實而無可磨滅的人生。你不擁抱過去,過去其實都不會離棄你。

人或多或少都會懷舊想當年的,懷舊肯定了自己的意義、自己的真實。現在的人不喜歡歷史,把歷史當作「老化」、「骨化」(ossification) 、食古不化、沒有活力、垂死的代名詞。不少人甚至認為一個人不可能認識比自己年紀大的物事(通常的話題是甚麼認識上代的歌手,你就必然是那個年紀的人那種低能的邏輯)。拒絕歷史的人,他們覺得活在當下?還是只有理想?但連唯一的真實都不要了,他們變成一個空的器物。

人是一個容器,放了自己的歷史,也能自由地充盈著其他人物的歷史,人可以仰望、審視歷史的長河中的種種,那是人類文明的真實,你可以愛上春秋戰國百家爭鳴,也可能細味撒路德 (Chartre) 基督教文明的殿堂,也看看帖木兒 (Timur/Tamerlane)東征西討浩瀚的歐亞大地。溫柔一點,不妨只聽聽古老的唱片音樂,讀一下唱片內的小冊字,認識一下你聽著的音樂,由文藝復興聽到無調的東西都可以。

我的第一張古典黑膠唱片是 Deutsche GrammophonSignature 平價版 Daniel Barenboim 指揮 Chicago Symphony Orchestra 的 舒曼 (Robert Schumann) 第一(春天)及第三(萊茵)交響曲。舒曼何許人也?一個中學生怎麼知道,但音樂動聽非常,上了人生第一課古典音樂欣賞課。

來聽一下伯恩斯坦/維也納愛樂的版本。
Symphony No. 1 in B flat major, op. 38 Spring (Frühlingssymphonie) 第一樂章 I. Andante un poco maestoso - Allegro molto vivace.  Wiener Philharmoniker conducted by Leonard Bernstein.





(待續)

Monday, April 9, 2012

孔雀天使


本來想寫多點關於巴比倫歷史的, 偶然觀看了一個本地怪力亂神的「專家」講他的陰謀論的節目(只看了十分鐘,真的看不下去),覺得幾好笑,想跟大家分享一下。 又借此談一談另一個都是在伊拉克的宗教,作為個引子。

沒有人會把以下的故事(事迹)嚴肅看待的,惟我想講的是,如果要說一個陰謀故事有些少說服力,首先要有點起碼的邏輯、基本的證據。

那位仁兄說(大意如下)有一個好「大鑊」(嚴重)的宗教上的問題,原來在伊拉克北部庫爾德人居住的地方,有一班基督徒,為數幾千,他們信聖經、也信耶穌的,但他們信的跟主流基督教不同,信徒是拜一隻孔雀的,孔雀是改過了撒旦!不錯,撒旦悔改了。耶穌到來教人悔改,為甚麼撒旦不可以悔改?撒旦悔改了有幾「大鑊」?他的故事就是:這樣就嚴重了,有這樣的基督徒存在,西方基督教國家就不安起來了,想把他們出消滅。因此,土耳其軍隊入侵伊拉克北部,圍剿庫爾德游擊隊,其實西方的目的是要把那班人殺掉。

我覺得這是相當白癡的說法(請注意,我沒有說他的事蹟是假的,我只是說他的故事白癡而且事實性不高而已)。

首先,我想那位仁兄沒有到過伊拉克北部訪問過那些「基督徒」,所以他的資料是第二手的,即除了他之外,有其他人知道並且提及過他們的事蹟的,但筆者在 Google 上找不到那些拜孔雀的「基督徒」,真的要高明指點在那裡能找到那些資料了。

其次,基督教徒有不同的信仰有甚麼稀奇?宗派自古已有 Gnosticism (諾斯底派)、Monophysitism(基督一性論)、Apollinarianism(亞波里拿留主義)等,對耶穌基督的神性地位作出根本的挑戰,不是有幾千人信撒旦改過那麼「小兒科」。而基督教會對於基本教義亦有不同程度的差異,所以出現了天主教、東正教、新教等。

信 「 撒旦改過 」 有甚麼影響力,基督教的千年基業居然要害怕為數幾千的他們,政府還要派軍隊把他們殺掉?基督教是西方文明的基石,你知道基督教會在羅馬帝國的時代經歷過多少異端的挑戰?(我要再找另一個機會談異端了,上面都提及了幾個)。要令人相信西方要殺掉他們,除了證據之外,理據和邏輯上還需要努力。

最後跟理據邏輯無關,只是我覺得奇怪,那位仁兄既然知道有些人要滅絕他們(這是 genocide,可以向聯合國舉報),他為甚麼不挺身而出,還坐在那裡吹水侃侃而談?陰謀論者是一個知道別人遭逢劫難卻就手旁觀的人,還是根本是信口開河?

好了,讀讀我的版本是甚麼好嗎?

有一個源於十二世紀集各家大成的古老宗教信仰,說上主創造了天地也創造了天使 Melek Taus (另一個寫法為 Tawûsê Melek) 等共七個天使,因為造物主只是創造者但祂沒有管理受造的世界,所以也創造了天使來管治世界。Melek Taus 即「孔雀天使」的意思。Melek Taus 有另一個名字 Shaytan 跟伊斯蘭的撒旦同名。

Melek Taus 的事蹟有不同的版本。例如,根據 Encyclopaedia of the Orient 和其他資料,Melek Taus (他們用 Malak Ta'us)因為不聽上主之命被打落地獄,他用了七千年以眼淚裝滿七個壺,淋息了地獄的火,所以再沒有地獄了。另有一說上主命令 Melek Taus 除了上主之外,不向任何人物叩拜,亞當被造後,上主要求所有大天使向亞當叩拜,Melek Taus 不從,因為他堅守上主的命令,上主稱讚 Melek Taus,並委任他為天使長。這些是 Yazidism 的宗教信仰,但都魔鬼無關。相反 Yazidism 沒有地獄,罪惡則藏在人的心裡。

信奉 Yazidism 的主要是居住於伊拉克北部的講庫爾德語言的人,他們不是基督徒,卻由於孔雀天使和撒旦同名,又由於一說 Melek Taus 不遵從上主向亞當叩拜,有伊斯蘭教和基督教徒認為 Melek Taus 是撒旦,Yazidis 是魔鬼的信徒。

至於有沒有西方國家要滅絕他們?我相信,如果系 Yazidi 宗派的人,就不可能了,因為估計單單在伊拉克,他們就為數就三十萬到六十五萬之間 ,還有旅居其他歐洲和中東國家的十數萬眾。

下回寫一下波斯的 Cyrus Cylinder,一件重要文物的故事。

Thursday, April 5, 2012

信仰的本質(三)

大哲盧梭 (Jean-Jacques Rousseau) 在大自然裡面經驗超然 (experience the transcendance) 筆者認為這展示信仰的本質。


俄國大文豪杜斯妥也夫司基的《卡拉馬佐夫兄弟》(The Brothers Karamazov)

法國大哲盧梭 (Jean-Jacques Rousseau) 是一個孤獨的人 (an asocial person)。作為人盧梭有莫大的缺憾,然而盧梭是一個天才,他那種個性令他成為一個「局外人」,讓他看清楚這個世界,他容不下這個世俗,這個世界亦容不下他,他一生人需要到處躲避藏身。終於盧梭逃到了瑞士比安湖 (Lake Bienne) 上的一個小島。

在島上美麗的大自然之懷抱裡,潮汐浪聲之中,他經驗了前人未有感覺。盧梭說他與大自然融為一體,完完全全的失去了自己的意識,過去痛苦的記憶、將 來的憂慮全都一掃而空,一切都消失了般,唯一存在的就只有自己的存有 (the sense of being)。那是天人合一的境界,延續的瞬間,盧梭說,真實地看穿人的感知 (a succession of moments that see through my senses)。

十八世紀是自然開始取代傳統宗教的開端,當代的思潮開始崇尚自然,自然是神聖的,藝術由服務宗教發展到重現自然 (representation of nature) 。盧梭超然的經驗,對我來說,就正正表現宗教信仰的本質。此時此刻要以理性陳構信仰並不可能,我在超然經驗上,找不到怎樣可以說明解釋那種超然性,因此我 說信仰的本質知識上不可認識 (epistemologically unknowable)。

俄國大文豪杜斯妥也夫司基 (Fyodor Dostoevsky) 有本長篇小說《卡拉馬佐夫兄弟》 (The Karazamov Brothers),故事裡面其中一個主人公 Ivan,他對弟弟 Alyosha 說,大意如下,我明白人類的罪惡,必須經歷過罪惡,才能達至和諧,但我看過那些兒童受的苦難,天主必須為他們作出補償,才能為世間帶來和諧,但怎麼作才能補償?把逼害他們的人投進地獄?那有甚麼用處?經過這種苦難的和諧代價太大了,我們負擔不起天國的入場費用,我所以趕快把天國的入場券還給祂。

罪惡的難題 (the problem of evil) 永不能解決,那怎麼辦?(不要說你能理性地解決,不要做一個宗教的騙子!)好像 Ivan 那樣把天國的入場券退回?終極的和諧,信或者是不信?如果你手上已經有那張入場券,不妨入場看一看吧,如果你覺得真的無法達至和諧,不妨好似入場看那一齣方舟爛片一樣,中途離場就是。

(全文完)

Tuesday, April 3, 2012

信仰的本質(二)

現於大英博物館展覽的 Flood Tablet,上面的文字描述了最古老的洪水方舟故事。

那齣方舟電影的邏輯是,我們找到方舟了,聖經的故事是真的,所以基督教是真的。用這種邏輯要成功是相當困難的。

讓我們先從廣義談談挪亞方舟。來讀一下以下三段文字。

(1)「把房屋拆掉,造一首船,捨棄財富去求生吧。鄙視財物,重視生命。把所有生命的種子帶上船,你建造的船,要長闊均等,並把船的頂蓋好,祂要帶來大雨......」

這是挪亞方舟(諾厄方舟)的故事?讀過聖經的,就知道不是。其實這是在巴比倫 Nineveh 發現(即伊拉克北部)發現的,來自公元前七世紀的一塊石板上的象形文字(那石板名叫 Flood Tablet(圖),現於大英博物館展覽)。文字的故事則是公元前 1100 年巴比倫史詩 The Epic of Gilgamesh

史詩的故事來自更早期的傳說,描述一個名叫 Utnapishtim 的人物,天神 Ea 叫他做一隻船(其實是方舟,因為系正方形的建築),因為其他天神要用洪水毀滅大地。Utnapishtim 在水上漂浮六天後,方舟終於停在 Nimush 山上,他放出一隻拜白鴿及燕子,它們都返回來,最後他放出一字烏鴉,烏鴉沒有回來,證實洪水退卻了。Nimush 上在那裡? 據聞 Mount Nimush 是在今日伊朗(如有錯漏,請高明指正)。

很熟識的故事,是麼?The Epic of Gilgamesh 比聖經挪亞方舟更早,聖經內的挪亞方舟故事有「抄集之嫌」。

好了,又讀第二篇:

(2)「等到我的命令來臨而洪水從地面湧出的時候,我說:「你把每種動物各拿一對放在船裏,並使你的家屬(已被判決者除外)和信道的人們一起上船去。」只有少數人同他一起信道。他說:「你們上船去吧!這隻船的航行和停舶都是奉真主之名的。我的主確是至寬恕的,確是至仁慈的。」有人說:「地啊!汲乾你上面的水吧!雲啊!散開吧!」於是洪水退去了,事情就被判決了。船停舶在朱迪山 (Mount Judi) 上。有人說:「不義的人們已遭毀滅了。」 」

這「疑似挪亞」是甚麼故事?這是可蘭經 (The Koran) 的 Surah 11 章(上面所引述的為馬堅翻譯的中文版,我更改了一些譯法),描寫大洪水及 Nuh(即聖經裡的挪亞)的事蹟。Mount Judi 雖然都是位於土耳其的,但跟聖經的位置山的名字和位置不同。

第三段應該不會陌生吧。

(3)  「.... 上主消滅地上一切的生物:人類、牲畜、爬蟲,和飛鳥;只有挪亞以及跟他在船裏的得以存活。洪水淹沒大地一百五十天。上帝從未忘記挪亞和所有跟他在船裏的動物。他叫風吹大地,水就開始消退。地下深淵的泉源和天空的水閘都關閉起來,大雨也停止。一百五十天內,水逐漸消退。七月十七日,船擱在亞拉臘山脈的一座山上。水繼續消退,到了十月一日,山峰開始出現。四十天後,挪亞打開窗戶,放出一隻烏鴉。這隻烏鴉飛來飛去,一直飛到水都消退了,沒有回來。挪亞又放出一隻鴿子,要看看水退了沒有。但是,因為水還淹沒大地,鴿子找不到落腳的地方,就飛回來。挪亞伸手把牠接回船上。又等了七天,他再放出鴿子。黃昏的時候,那隻鴿子嘴裏叼著新的橄欖葉子,飛回挪亞那裏。這樣,挪亞知道水退了。再等七天,他又放出鴿子;這次鴿子不再飛回來。」(創7:23-8:12)

上述的是基督教《聖經》(為了統一用「挪亞」的稱呼,我用了《現中修訂版》)的挪亞方舟部份章節。

我想說明幾件事。第一,洪水方舟的故事,遠早於聖經之前在中東地區已經有所流傳,神以大水掩蓋大地,只讓義人生存,並不是舊約聖經的「專利」。第二,方舟事蹟是紀錄在《梅約五書》(摩西五經)之內,即猶太人的 Torah,舊約頭五部經書,並不是基督教的新約。第三,伊斯蘭教的經典亦有提及挪亞,亦承認挪亞方舟的事。事實上其他基督教的支派,例如埃及的 Coptic Church,Orthodox Church (東正教) 等都信挪亞的故事的。

讀到這裡,也許你知道為甚麼那齣方舟電影的邏輯:我們找到方舟了,聖經的故事是真的,所以基督教是真的,是不可能成功的了。

方舟本身源於比聖經更古老的巴比倫文化,如果挪亞的故事只是傳說,「找到方舟」就無從說起,找到的方舟也必然是假的。

退一步,縱使方舟是真的,給他們找到了(當然我要強調,這是一個大大的假設),
為甚麼方舟不是巴比倫人的方舟呢?為甚麼我要信基督教?尤其是關你那個教派的基督教甚麼事?為甚麼找到了方舟,聖經就事真的(請記住,猶太人不信新約的,他們不認為默西亞就是耶穌)?為甚麼我不是應該信猶太教?或者是伊斯蘭教?甚至東正教?甚至信巴比倫的 Ea?

順帶一提,那電影展示的所謂「證據」,就我讀過的影評來判斷,都是o華眾取寵作假之流多於嚴肅的考古學探索。影評又說(我並不覺得驚奇)那部電影花了大半時間講述登山隊怎樣經歷重重困難,遇到不少的挫折,才到達亞拉臘山方舟停舶之處,對於從以考古學判別方舟真假的描述,完全沒有。為甚麼?因為根本沒有證據吧!

證據不全(起碼在電影裡無法令人信服),邏輯謬誤,這樣的電影不是爛片是甚麼?

有些教派「護教」心切,有些人為求名利,胡亂吹噓,有些二流牧師學者則跟從附和,理性求真的精神蕩然無存,這種有蒙混幾近欺騙的手段,令人反感。用這種東西來傳揚福音,無疑傳揚噩耗。信仰根本不需要找到挪亞方舟,也不需要耶穌的聖袍,我幾近肯定,要這些來堅定你的信仰,你永遠都找不到的,你永遠迷失!

人的信仰,是透過超然的經驗而達至的,也是由踏實的生活去堅定,最重要的是一刻心靈的啓迪。

(待續)

Sunday, April 1, 2012

信仰的本質(一)


有 Bible Web App,對照聖經不同版本,已经容易好多了。圖為 Constantin von Tischendorf 的希臘文版新約和英文的 New American Standard version 若望福音的對照


有日逛唱片店,聽到有個人問店員,有沒有新的一齣關於挪亞方舟(諾厄方舟)的紀錄片的 DVD。真有衝動跟他說,不要浪費人生去看那些爛片了,如果你是基督徒,要堅定信仰,不如聽一下馬勒的交響曲,或者看看 Bernini 的雕塑吧。 為甚麼這是爛片?容後解釋。

筆者想談的是信仰的本質,不是挪亞方舟。所以讓我們先來講一下很多年前有本書叫《聖經密碼》 (
Bible Code),之後才談方舟

Bible Code 作者 Michael Drosnin 言之鑿鑿聲稱聖經內隱藏很多預言和資料,都是天主上帝留下來給將來的人的,箇中的秘密只有用電腦來分析才能獲得,所以聖經真是上帝默示的(除了這本書外, 還有很多人相信 Bible Code 是真的)。

此書出版時,的確有點震撼,但我認為這是蠢人才會相信的書(作者當然是聰明人),當然我亦不會浪費時間看這樣的書,因為聖經密碼必然是假的。為甚麼?

首先,人類有由隨機聯想到有秩序形態的趨向 (propensity to associate anything random with patterns),例如有人看見三文治燒焦的部份是聖母顯靈,雲石上的花紋是狐仙,諸如此類的「奇蹟」,如果你看過電影 A Beautiful Mind (2001),就能了解我說甚麼了。電影裡 Russell Crowe 飾演數學天才 John Nash。此君精神有問題,可以整天在報紙雜誌上找尋祕密的訊息。那些在書本雜誌內找到政府的「陰謀」、外星人的訊息等的陰謀論者,到處皆是。

第二,由此路進,其實一本書只要字數夠多,就能發現秩序形態,讀出許多「祕密」來。最近才得知,世界上就有這樣的「閒人」(有心人),澳洲國立大學 (Australian National University) 的 Brendan McKay,在 Herman Melville 長篇小說《白鯨無比敵》(Moby Dick) 和托爾斯泰 (Leo Tolstoy) 的《戰爭與和平》(War and Peace) 中找到像聖經一樣的「密訊」。這兩本很明顯不是天主默示的小說中找到了好多的「預言」、「資訊」,有些更在聖經密碼中的訊息一樣!

第三,聖經密碼的死穴就是要聖經密碼成立,用來解碼的那本聖經必須要是原本天主默示的那本,一字不漏的抄本,字母的排列必須一模一樣。試問如果在抄寫過程中,因為種種原因,跟原本有所出入,有沒有可能解析出經文裡面的密碼?答案是否定的。

好了,本來不需要解釋下去的,但為了更清楚,我多寫一段,為甚麼如果用來解碼的那本聖經跟原本的那本不同,聖經密碼就不成立?因為解碼用的原則,比如在《梅約五書》 (摩西五經) (The Torah) 每隔 50 個字母讀,就讀出 T O R A H 一詞,如果原本的聖經中間少了一個 "and" 字,應用同一個原則,每 50 個字母抽出來,還能讀出 T O R A H 一詞嗎?

那麼,《聖經密碼》用的版本又有沒有可能跟原本聖經的版本完全一樣?根本不可能!一本經書經過千百年來的不同人的抄寫,怎麼可能一字不漏? 而 Bible Code 書裡面用的希伯來文版本,是 Leningrad Codex(列寧格勒文本)。列寧格勒文本是現存最古老的希伯來文全本聖經文本,大約是公元1000年的產物,跟原本聖經寫作得世間相差千年以上。那麼列寧格勒文本又是否跟更古老的聖經版本一模一樣?答案是否定的。死海古卷 (Dead Sea Scrolls) 被發現後,可以作出對比。

本來聖經內有沒有密碼根本無關痛癢,但如果有人以此作為信仰的基礎,以此來傳揚教義,就很不幸了。因為這樣薄弱的基礎,完全經受不了科學的洗禮。信仰本不是來自科學理性,筆者認為信仰的本質並不需要單獨地來自科學理性。「並不單獨地來自科學理性」,不是不科學理性。即是說,前提是信仰不可以荒謬,前後矛盾,那必然是錯,也不需要事事講求科學、證據,有部份需要心靈的體驗。為甚麼?因為形成信仰的某部份是人類知識以外的東西,知識上不可認識的 (epistemologically unknowable) 部份。如果所有信仰的原素可以用科學法度來驗證,那根本無須信仰,只需要接受 (acceptance),比如接受 1+1=2,是由於 1、2、+、= 這些符號是這樣定義的,因為一切皆可以「學」到。

好了,回說方舟,為甚麼那方舟電影是爛片?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