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October 19, 2012

文明的軌跡


看英國的紀錄片,是賞心樂事。電視最近(明珠台星期五晚上八時半)播映的 Art of Germany 令我回憶一九六九年英國廣播公司和藝術史家克拉克勲爵 (Kenneth Clark) 拍攝了一部傳世之作《文明的軌跡》(Civilisation)。《文明的軌跡》由野蠻人侵入羅馬,文明的承傳還是滅亡只是「一線之差」(by the skin of the teeth) 講起,到二十世紀後期英雄的物質主義 (heroic materialism) 堀起作結。英雄的物質主義,那是我們的時代,衆神皆要讓位給馬門 (Mammon) -- 財富之神,如同公元之初,雅提美斯 (Artemis) 要把她女神的寶座讓給聖保祿帶來的猶太人上帝。

克拉克勲爵是蘇格蘭人,也是天主教徒,他肯定教會在文明史中的重要角色。整部紀錄紀片就是他一人的讀白,動聽的口音,抑揚頓錯的説話,温文爾雅的紳士風度,雖然他在片集裡的行動有點生硬,始終他是歷史學家,不是演員。博學多才,睿智,由他口中道出來的文明史,有筆墨難以形容的氣度,最後他以一個「老餠」 (a stick in the mud) 的自白,結束這段近二千年的旅程:

秩序比混亂好,文明比野蠻好,寛恕比仇恨好,禮貌較粗鄙好,人的同情心比意識形態來得重要,自然一體,萬物皆兄弟姊妹。 

在英雄的物質主義之中,雖然我們的時代創造了豐盛進步的新世界,但純粹的物質主義並不自足,馬克斯的共産主義並未能為我們提供後物質主義的出路。他末段讀了葉慈的詩,結論是悲觀的。看看今天的情况,四十多年後的今天重看《文明的軌跡》,仍深具啟發性,這部紀錄片亦是我學習歷史進程的基準。

甚麽是文明?他認為難以定義,但當你看到文明足跡,定可知道這是文明。文明給予人類有心靈的富足,有創造性的活力,期創造品經得起考驗並能啟迪人群。然而,信心的喪失,比槍炮戰争對文明更具摧毁性。

這部傑作啟發不少後來者藝術評論家高凌斯 (Matthew Collings) 因應克拉克的個人觀點,踏上了他的藝術之旅,二〇〇七年,Channel 4 拍攝了《這就是文明》 (This is Civilisation) 。一個世俗化的進程,高凌斯走訪世界,找出藝術如何塑造我們的的歷史文化。他描述了一個人文的世界,人性的光明和黑暗,旅程不但在時空上伸延了克拉克勲爵作結的終點,也擴闊超越了藝術裡古典美學的金科玉律,人在「後宗教時代」抽象的藝術創造,表達的不止是美,而是惶恐不安。 

當代的抽象藝術 (abstract art),更甚的是裝置藝術,甚至一磗一瓦都是藝術,是我們表達被工業科技被污染了的心靈的吼叫。

我們怎樣可以在物質的牢籠、工作的囚禁中解放出來?怎樣可以重歸自然?怎樣找尋摩登時代的自我?個人自我的表現,還是藝術嗎?還有感染人的能力嗎?我有點不安了。看了地上的一塊塊磗頭堆砌成的「藝術品」後,我釋然了,他們連甚麽是藝術都分不到出來,就索性不去分辨了。而我没有他們的憂慮,因為我好肯定我能。

雖然聽似過時,我仍欣賞克拉克勲爵一個「老餠」 的自白。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